安歌为这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小秘密而满足愉悦,心里有种只要一想起就会生出的隐秘雀跃。
一看到他,她就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小跑过去,问他:“等很久了吗?”今天作业比平时多,她下来的比之前要晚。
“没有。”陆衡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走了两步又突然道,“晚上有事吗?”
安歌“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回家吃饭?”
“既然没事那就陪我一起吃饭吧。”陆衡已经替她下了结论。
“好,好吧。”她脑子发懵,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要约她吃饭。
陆衡对她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凑近了盯着她看,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他扬了扬下巴,“怎么听起来这么勉强,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安歌还在胡思乱想的脑子被震的空白了一瞬。他的眉目本来就冷冽,不笑的时候眼眸一扫就有些慑人气势,更不用说现在这样皱着眉死死盯着你了。
安歌噎了下,莫名觉得陆衡现在的样子很像一只炸毛的大型犬,正朝着她张牙舞爪,好像稍有不乐意就会扑过来咬她一口。她为自己这个奇怪的想象忍不住笑了出来,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停在他头顶的地方,像平时撸猫一样在他头顶轻轻摸了一下,又顺手揉了揉,有点硬,有点扎手。
陆衡:?
安歌:!
两个人都是一惊,她是无心之举,等到反应过来时她也被自己突发奇想的举动惊到了,做了这么冒昧的动作,她本来是感到很不好意思的,可是在看到面前的人似乎比她还要震惊,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窘迫惊悚的神情时,她又觉得很有趣,这种做错事的羞恼又慢慢变成了另一种奇妙的滋味,忍不住想再逗逗他。
安歌望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拽住自己垂在肩侧的书包带子,跟往常一样慢悠悠的踱着步走到前面去了,留下某人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一路无话。
陆衡带她去了上次他们一起去过的那家小店,安歌发现他今天似乎有些古怪,比如他会时不时的盯着她看上一会儿,脸上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又或是像现在这样欲言又止。
在陆衡又一次看过来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有什么事吗?”
“没事。”这回轮到他心不在焉了。
安歌慢悠悠的“噢”了声,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
陆衡咬牙,冷着脸问她,“你刚刚,你刚刚为什么摸我。”
安歌心里一阵想笑,脸上却故作沉思,想了想道:“我什么时候摸你了?”
陆衡眸光闪烁,扯了扯嘴角,“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人的头摸不得。”
安歌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过这种说法,老实道:“没听过。”其实她还有一点想说的是,现在的他也不过才十六七岁,都还没成年呢顶多算是男孩,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暗想一下。
陆衡也没再就这么话题解释,他左手搭在桌上,单手支着头,就这么微扬着下巴闲闲的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吸引人。
时间一长,在这样的长久注视下安歌不由得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她第一次觉得,果然美貌是有冲击力的,跟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实在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
很难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在他的脸上,她找不出一点能称得上瑕疵的地方。连眉目间那股拒人千里的冷冽气质都是诱惑人的,像是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就算明知道它永远不会消融,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用自己仅有的一点温度去接近。
她像端详一件艺术品一样将目光反复在他脸上流连,越看越只觉得他无一处不好看,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这个人完完全全长在她的审美上。
“好看吗?”陆衡微微歪了歪头,一动不动的任她观赏。
安歌脸上发烫,心跳加速,怎么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刚居然看他看傻了眼。
她结巴起来,不敢回他的话,只好心虚的转移话题,“唔...这家店好像开了很长时间了?”xǐυmь.℃òm
“十五年。”陆衡想也没想便答道。
“十五年啊...”安歌侧头看四周,上了年纪的过时装修,有些发黄的墙纸,陈旧的木制座椅,看得出是有些年头了。她有些惊讶,现在的餐饮行业更新换代的很快,大都是开个一年半载,趁着新鲜劲赚一笔钱就赶紧把店面转出去拿着钱转投下一个项目,像这样一开就是十几年的确实很少见。
陆衡笑了笑,“很惊讶吗?”
安歌点头,“不过这家店的菜确实很好吃,能开这么久也不奇怪。你以前也经常来吗?”
陆衡语气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像惊雷一样,“算是吧,我从前住在这里。”
安歌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他,“住在...这里?”
她直觉有哪里不对,脑子里忽地想到之前去过的那套公寓,又想起传闻中的陆家,怎么看也跟眼前这家小小的餐馆联系不到一起。
陆衡的语气始终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这家店是我妈妈开的,初中之前我都住在这里。”
安歌睁大眼,掩不住自己的惊讶,“所以刚刚的老板是...你妈妈?”不会吧...安歌想起店里这位美艳的老板来,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的年纪,完全看不出有一个已经上高中的儿子来,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陆衡的妈妈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陆衡有些失笑,他说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好了她可能会问的许多问题,却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先想起的居然是这个。
他说:“她是我妈妈的妹妹。”
安歌由衷道:“你妈妈一定很漂亮。”能生出这么帅的儿子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想来本人应该也是个大美人才对。
她没有问陆衡更多关于他妈妈的事,他以前从未提过与自己的父母,家庭相关的事,她想这些对他而言也许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既然不开心,那就不要再想了,她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勾起他任何不好的回忆。
听到她这么说,陆衡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情都温柔了许多,在店里暖黄的灯光下隐隐透出些惺忪恍惚的感觉来。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牵了牵嘴角,眼里带着点笑,“做饭也很好吃,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的,但对我的管教却很严格。逃课打架这些事,从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语气轻轻慢慢的,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半响才笑笑道:“如果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失望吧。”
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神情呢?他的唇角始终带着笑,可是那表情任谁看都找不出任何愉悦的感觉来,眼里全是些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体会不了陆衡的感受,她从小家庭幸福,衣食无忧,算得上是教科书似的模范家庭。虽说父母平时忙了些,可夫妻俩感情向来和睦,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是百般呵护娇惯着,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遇上过什么真正算得上困难的事,所以对陆衡的情绪她做不到感同身受,连类比都找不出可以拿出来相提并论来作比较的事。
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她才想起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至少能稍微让他好受一点的话。
“怎么会失望。”好半天,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她从来就不擅长安慰人,说出来的话都是干巴巴的。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很好的人啊。”她说,“我想阿姨她...在意的一定不仅仅是这些表面的东西,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一定比谁都要了解,反正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好,最好。”
她语速飞快,说到后面也忘了平时的不好意思,只想着把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告诉他,一口气把这些统统说完,她看见面前坐着的人抬起了头,露出一个称得上漂亮的笑来。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好。
最好...
陆衡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回响着最后这句话,很想马上站起来抓着她问清楚,她说的最好是什么意思。
他坐直身子,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来,等他察觉到时又马上不自然地抿抿唇将这股涌上心头的笑意压下去,别过头,轻咳一声,小声道:“我才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么几年,我早就习惯了...你用不着说些这样的话来安慰我。”
安歌有些发愣,倒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那个笑太漂亮太惊艳,又因为难得一见而格外珍贵。像开到极盛时的花簌簌落下来,洋洋洒洒的飘的漫天都是,又像是一整池的寒冰,忽地化开了,融成了暖暖春意。
总之这是个跟他平时很不一样的神情,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粲然耀眼的笑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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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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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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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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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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