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遥举起手中的饭菜和酒坛:“我去街上买些熟食,好填饱肚子,顺便也把周围的地形摸一摸。”
莲姬上前接过酒菜,笑盈盈道:“这是军人的习惯吧?不管到了哪里,先要熟悉地形。官人辛苦啦,来,快些坐下,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你,推拿一番。”
李江遥被她硬拉着坐下,不由分说开始推拿。莲姬显然在这方面颇有造诣,芊芊玉指力度适中,穴位找的也准,一套温柔手法,从肩颈到后腰,直把李江遥锤捏的浑身舒坦。
同时,李江遥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拒绝了逆鳞司王海的好意,只收下三枚迷离珠和一支游魂管,暗藏在自己前襟的口袋里。其他什么淬毒袖箭、链索飞爪、七节如意鞭、聚兵穿云箭、金丝软猬甲,统统没有带在身上,不然现在当场就要穿帮。
由此可见,莲姬一方面还是在刻意讨好引诱他,另一方面,也存着借机搜他身的想法。
李江遥半闭着眼睛,嘴里嘟囔道:“嗯,舒服,舒服。我说莲姬,当初程开阳也是如此享受吧?”
莲姬听他这么说,立时手上用力,在李江遥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佯嗔道:“坏蛋,叫你胡说!”
“哎呦!”李江遥吃痛大叫:“你这疯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差点就伤到小爷的命根子啦!”
莲姬吃吃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它也不中用,奴家也用不到,不如干脆废掉。”
李江遥揉着腿,起身躲得远远的:“太歹毒了!我不用你伺候啦,赶紧吃饭吧。”
莲姬占到便宜,心情大好,起身从厨房里取了杯盘碗盏,把李江遥买的烧鸡牛肉摆放整齐,又斟上两杯美酒,叫李江遥过来同桌共饮。
他俩都不是那种沉闷无趣之人,一个洒脱不羁,一个风情万种,面对一桌好酒好菜,自然是有说有笑,吃得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莲姬提议,要与李江遥拼酒令。
李江遥连连摆手:“哎,使不得。只有你我二人,行令颇为不易,不来不来。”
“来嘛来嘛,”莲姬拉着李江遥的手,撒娇道:“陪奴家消遣一下嘛。”
李江遥拗不过她,无奈道:“这里又没有筹筒和酒筹,怎么玩啊?”
“不妨的,”莲姬兴致勃勃:“没有酒筹一样可以。我擅长历日令、瞻相令、巢云令、手势令、拆字令、不语令,还有急口令、四字令、言小字令、雅令、招手令、鞍马令,都无须酒筹就能玩的。实在不行,吟诗对联也可以的,凭你说怎么来?”
李江遥摇头苦笑道:“我看还是别来啦!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全都不会。”
莲姬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们军中不喝酒的吗?”
“喝酒当然会喝。”李江遥笑道:“不过,我们军人大多是糙汉子,喝酒只图个痛快,很少玩乐的。我会的几个酒令游戏,还是何大统领在世时教我的呢。”
莲姬笑颜如花:“这么说来,你还是会的嘛。快说说,你们都怎么玩?”
李江遥想了想:“藏钩、射覆。你会吗?”
“瞧不起人呐,”莲姬不屑道:“这么小儿科的酒令,又有何难?”说罢,她从头上取下一枚珍珠发饰,摊在掌中递到李江遥面前:“咱们先来藏钩?”
所谓“藏钩”“射覆”,都是当时酒宴间比较盛行的酒令,比起莲姬提到的那些简单了很多,不论文人墨客,还是寻常百姓,平常喝酒时都会戏耍一番。
曾有诗云:“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说的便是这两个游戏。
“藏钩”也称“送钩”,一方将当作“钩”的小物件,或藏于手中或匿于手外,握成拳状让对方猜度,猜错罚酒。
“射覆”一般是人多时玩,先分队,也叫“分曹”。当然,即便是只有两个人,也可赌赛。一方暗暗覆物于器皿之下,打个谜语或做些提示,让另一方猜测究竟里面藏着何物,以对错来论赏罚。而这个“射”字,就是猜或度量之意。
看着莲姬手中的珍珠,李江遥笑笑:“好,既然你有如此雅兴,来便来吧。谁先藏?”
莲姬将发饰塞到李江遥手里:“让着你,先猜三筹。”
不玩不知道,这一上手,李江遥顿时大感意外。
莲姬如有神助一般,连续三筹,每猜必中,直接把李江遥喝得有些懵圈。
待两人换过手来,形势又马上倒转。莲姬巧技迭出,令李江遥完全是无迹可寻,每次瞎蒙,一筹也没能猜对,无可奈何之下又连饮三大杯。
“不行不行,”李江遥放下酒杯,叹道:“暂且歇歇吧。再这么喝下去,非得被你灌倒了不可。你想必是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吧,否则怎会如此神勇?”
莲姬咯咯笑道:“明明是你技不如人,反来冤枉人家作弊,真不害臊。”
李江遥装作不经意的开玩笑道:“你刻意灌我酒,到底意欲何为啊?莫不是想趁我醉了,好借机占便宜?”
“我呸!”莲姬抬手拍了李江遥一下,笑骂道:“没胆鬼,你就那么香吗?本小姐还非得睡了你不成?少废话,藏钩玩不过我,换射覆也行。”
说罢,她取过一个干净海碗,倒扣在桌上,问道:“这一回谁先猜呢?”
李江遥想了一下:“你藏,我猜。”
“咱可说好啦,三杯为注。”莲姬认真道:“要是你猜对了,我喝三杯;倘若猜错,你喝三杯!”
李江遥不禁苦笑:“一次三杯?还说不想把我灌醉?”
“好啦,快闭上眼睛,我要藏啦。”莲姬一边催促,一边趁李江遥合上双眼,从怀中偷偷取出一物,快速塞入碗底。
“给个谜面或提示吧。”李江遥饶有兴致。
莲姬抿嘴一笑:“你这鬼家伙,方才没有作弊偷看吧?”
“怎么会呢?”李江遥被莲姬说中心事,尴尬道:“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快说提示。”
莲姬想了想,柔声道:“丘中有李,彼留之子。”
闻听此言,李江遥不禁心中一动。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出自《诗经·王风》,原诗后面还有两句:“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意思是:山丘中长满李树,李树留住了我的爱人。李树留住了我的爱人,他赠送我晶莹的玉佩来表达情意。
其实,李江遥刚才已经偷偷看到,莲姬将一枚贴身的玉佩藏入碗中。此时她用这句充满暗示的诗句做谜面,诗中又恰好还应着一个“李”字,想表达的意思自然非常明显。
我喜欢你。
这就有点尴尬了。假如李江遥说出正确答案,那所藏之物是贴身玉佩,便证明自己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男女之情颇显暧昧。
李江遥暗暗苦笑,想了想说道:“我一个粗人,哪懂你拽的诗歌啊,猜不出猜不出。”
莲姬大失所望,白他一眼:“听不懂?猜不出?好,那就算你输了!连喝三大杯!”
李江遥无奈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酒杯,正准备咬牙认罚之时,忽然警觉的望向外面,同时大喝一声:“什么人!”
莲姬还以为他是打算耍赖躲酒,正欲笑骂,谁知李江遥早已起身离席,飞身扑到门外。直到这个时候,莲姬才赫然察觉出,外面的房檐上面确实有人。xǐυmь.℃òm
等她也匆匆跑出寝室,来到院子中间时,李江遥已经在左边厢房的屋顶上与人交起手来。莲姬定睛观瞧,发现正与李江遥激烈对战的,竟然是一个身穿粗布僧袍的矮胖和尚。
因为之前曾并肩对付长刀军追兵,所以莲姬对李江遥的武功有一定的了解。即便是放到江湖中,李江遥也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来个寻常门派的掌门或是稍有点名望的游侠,都未必打得过他。
可是令人万万没能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矮胖和尚,功夫竟然奇高,手中一柄夸张的大铲子,舞起来虎虎生风,竟然与李江遥杀的难解难分。
莲姬低声喝骂了一句:“蠢货,到现在还是不肯拔刀,脑子坏掉了吗?”
说罢,她瞅准机会,从袖中抖出了一柄蓝汪汪的小刀,猛然射向了正在交手中的胖和尚。
“卑鄙!”一声娇斥自旁边的墙头处响起,紧接着,一道白色人影,闪电般横移过七八丈的距离,堪堪赶在淬毒飞刀射中胖和尚之前,闪到近处,瞬间将其击落。
莲姬顿时吓了一跳。
她乃是刺客出身,自幼便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虽然警觉灵敏还比不过李江遥,却也相差的不多。可是,她来到院子里这么长时间,竟然对那个躲在墙头上的白衣人毫无察觉!
再仔细看看对方击落自己飞刀所使用的兵器,更加令莲姬感到匪夷所思。
那居然是一条轻飘飘、软绵绵的白色缎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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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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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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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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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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