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纸张乍一挨上火苗,迅速的被舔舐殆尽,升腾而起的火光映亮了她的脸,苍白且毫无血色。
大家看着她忽然都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她们还年少,实在是没有人能够因为切身经历过这种伤痛,而可以说出些足以安慰到她的话,于是只好缄口无言。
院子里又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微风轻动,火光里有纸张‘哔啵’的声音。Χiυmъ.cοΜ
这一次还是第一个见到姚翠屏从里屋里走出来的姑娘,再一次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灶台上一直烧着热水呢,我去给你端些过来,你洗漱一下吧,”姑娘说话间停顿了一下,“然后好给叔叔和婶儿擦洗一下身子,让他们走的时候干干净净的。”
姚翠屏这才恍然回神,低低的应了一句,“嗯。”
拒绝了小姐妹的帮忙,姚翠屏自己去厨房舀水洗过了脸和手,重端了热水过来。
掀开白布,姚翠屏瞥见一抹干涸的红色,连忙回身对小姐妹们说道,“我阿爹阿娘的样子……”
姚翠屏迟疑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词,“样子不太好看,你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我怕吓到你们。”
女孩子到底还是有些胆小,听她这么说不由得联想到白日里大人们所说的死因,又害怕又担心自己的好朋友,“可……可是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我可以的,你们出去吧,我没叫你们进来之前千万不要进来。”姚翠屏坚定地说道。
等到大家都出了院子,姚翠屏才在热水里拧湿了帕子,仔细地擦干净阿娘的脸,抚摸着阿娘的脸颊凝视了良久,终于姚翠屏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没忍住倏地掉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姚翠屏连忙抽回手,背过手在身上擦干泪水,唯恐泪水滴在了娘的脸上,村里的老人常说亲人流的泪若是落到了逝者的身上,逝者过黄泉的时候会一路有雨,这样不吉利。
不知道换了多少盆水,姚翠屏终于为爹娘擦洗干净了身子,换上了平时里舍不得穿,总想着要等个重要的日子好上身的新衣裳。
姚翠屏看着终于恢复了素日整洁的爹娘,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他们真的已经故去,不由得伸出根手指在他们的鼻子下面,试探他们还有没有鼻息。
“呵。”姚翠屏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去爹娘的屋子里找出他们用的木梳子,慢条斯理的给他们梳理好头发。
家里面的剪子因为阿娘经常会使,所以爹爹总会记得要把它磨得很锋利,姚翠屏找出来剪刀,先在自己的发梢上比划了两下,‘咔擦’一声没怎么用力,头发就被剪下一小截。
“果然很锋利。”有了试用,姚翠屏才放心的用它在爹娘的头发上各绞下一截头发,均匀的分成四股,再交叠着编成两缕,用红线缠好然后在他们的手中各握一缕。
这是爹娘在世的时候,接着玩笑话嘱咐过自己的事情,说是有了红线的帮助,就可以保证他们下辈子能够顺利的找到对方,能够保证他们下辈子还能再做一世的夫妻。
姚翠屏当时嘴巴上说着你们不要说这些晦气的话,这时候才发现其实这些年心里面一直默默地都记得清楚。
人真是奇怪,平时的时候关于这些身后事,哪怕多听一耳朵都会觉得晦气,这时候却绞尽脑汁的只恨自己不能多想起来一些,好让自己的亲人走的不留遗憾。
小姐妹们从院门外瞧见她又跪坐在火盆前烧着纸钱,悄声的推门进来,也在她的身后跪坐好。
姚翠屏望着火盆发愣,“你们说,我爹娘在这世上还有什么遗憾未了吗?”
她的声音因为惊吓而沙哑,说的声音又低语速又快,小姐妹们要不是因为从旁边见到她真的张过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你怎么这么问?”姑娘本来想打个岔子,让她转换一下心情,但是见她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自觉地噤声不多言语。
“也许是王员外那一百多两银子?”
“你是不是傻?那又不是说定了就是要给叔的,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不能算是遗憾。”
“就是!生死面前,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那就是没吃过山珍海味,鱼翅鲍鱼?”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心里只有吃?”
“那会是什么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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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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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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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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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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