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瑜笑道：“脾气这样不好，小心明日长出白头发了。”遣走了服侍的丫鬟，捡起梳子为她梳头。
“阿侬最好明天就白了头，到旧神观去。”镜旁热水香气氤氲，她的脸映在镜中，樱唇微撅，小小的鼻翼轻轻颤动，两道眉毛都撇成了八字。娇客含怨，只显得她的容貌更美，仿佛斗鸟展羽。
“你对我细细说来。”
侬姬夺了他手里梳子，转过身埋首在他胸前，且泣且诉：“房郎教我的，绝不与别人说起客人的坏处，我本不想刻薄那个阿白！你这样辛苦指导我六年，我昨夜处处都按着你的教诲取悦他，可阿侬不知是不是你们武宅的美人太多了，我这点姿色竟然不能让他成事！看样子阿侬做不了花魁了，还是让你们莺夫人来做花魁算了！”
房瑜惊讶地笑道：“怎么这样，他年纪还小，没有经验，或许怕你也说不定。”
“才不是呢，他点子多得很，一会儿要我这样，一会儿要我那样，饶我这样的下贱坯子都要羞杀了。我听姐姐们说，他不是平康坊的常客，以前都没见过他，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这些下流招数，你们武宅练武也学这些吗？”
房瑜笑而不语，然而心中的疑惑却也更深了。
“我对他言听计从，怎奈我使出浑身解数，他都不甚满意，竟然说我不如他家的奴婢。房郎！你自己说，阿侬的身子不好吗？他竟嫌弃我那里松，空当当的，第二回说什么都弄不出来了。这一夜真是让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要是到处去说，我今后还怎么见人……我真难过……”说罢依着房瑜的身体，放声大哭。m.xiumb.com
侬姬天资绝艳，不要说平康坊，这世上女器能超越她的也寥寥无几，谢白若连她的身子都嫌弃，不晓得他口中所谓奴婢到底是何等的绝品。且侬姬柔细窄小，他还嫌松弛，只能说他自己的尺寸确实匮乏，就算其余的能力都可以后天练习，自身不足则绝对无法再接过房瑜衣钵了。
房瑜安慰了侬姬片刻，细心将她的头发梳好，扶着她的两肩：“是我对不住你，以后必不再让你受这等羞辱。”和她温存了一会儿，婉拒了她留客的心意，自走了。
侬姬心情惨淡，默默在镜前化妆。那梳头的侍女回来，侬姬从裙下拿出一枚玉璧，在地上磕掉一个角，再用红绳系了，交给那侍女。
“你把这个包好了送到谢阁主家里去，并替我看看他家有没有个气度不俗的奴婢。其余就不必多说了。”
侬姬送碎玉过去，谢家看了就知道是阿白在她这一关落了选，在房瑜面前也就没再提起这件事。房瑜也不提了，只对他们家里那奴婢很感兴趣，就到谢昌玉家里吃了两次饭，但四顾并无什么出众者，多是相貌平平的妇人。
他寻访无果，到莺奴那里说了谢白天资不足的事，莺奴也只点点头：
“算了。不急这一刻，你再等等罢。”
他看莺奴只顾低头读信，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教主想把谢盈送到哪里去？”
“王叔文举荐了个都官主事和比部书令史的位置，两者没有什么大差别，任他选吧。”
“果然是刑部。”
“你倒猜过我的心思。”
房瑜给莺奴沏了碗茶，自己也坐下来喝。抿了几口，皱着眉问：“不是猜教主的心思，只是猜王叔文的心思罢了。阿盈到刑部，大略是想打探杜佑的底细吧？”
莺奴放下书信，笑看着房瑜：“杜佑摇摆，他也知道朝廷势力动荡。以他的良心，实是想重振唐廷的，可奈何这禁城里弄臣太多。王叔文想拉拢杜佑，所以举荐这两个位置。阿盈若是聪明，自会明白到时该跟着谁。若是不聪明，他在官场，我们在乡野，自然也是他先遭风雨。”
房瑜闷闷地一笑。“教主对阿盈实在有些苛刻。”
“你若是知道我为什么待他这般苛刻，你只会觉得我还不够苛刻。你对阿白不也颇严格？谢家子懈怠倦懒，不推一把便一日日贪玩下去。阿盈和小蝶、连城关系平淡，留在武宅做阁主最后也是离心离德，还不如索性让他去狂风暴雨里自求活路，或许还争气些。”
“……只是这样？”
莺奴放低了茶碗，看着房瑜的侧脸。“只是什么？”
“……教主宽宥他。”
莺奴沉默了片刻，说道：“放他出去，算是宽宥他了。但不全为了谢家的情分，也是为了我自己。他也是我亲手带大的弟子啊。”
房瑜捏着碗，指甲微微抠着那碗上的漆金。莺奴从未对他详细说过谢盈和黛黛的死之间的干系，她肯再给谢盈一次机会，想来黛黛的死不是他亲手造成的。为了程序的正当，谢盈本该有第二次机会。莺奴宽宥他，是为检验他能否自行偿还这罪，他偿还，不单是偿还自己的罪，也是回报教主信任一个罪人的勇气。
“还好黛黛走了。她活着，我倒不知她如何自处。”
莺奴叹道：“虽是你自我安慰，莺奴也还是觉得活着比什么都好。就算残疾、失贞、了无生趣，活着也比死要好。”想到黛黛，她心里很沉重，也不再多说什么让房瑜难过的了。
“人很脆弱，从小受教于体面的人，更是一点折辱都会令其死意顿生。一时弃世，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尊严，不愿意背负痛苦苟活下去而已。”
莺奴站起来，走去推开房门。外头风和日丽，杏浪翻涌，空气中带着树叶的清香味儿。她看了片刻，说道：“快活时，看景是赏心乐事，悲惨时却觉得这毫无趣味。然而景致其实不曾变，只等人下一次再来赏它。天无情，只有人有情，应当珍惜。”说罢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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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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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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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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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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