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里的药放下了。韩惜宝配的药里缺了一味甘露草,让她在最痛苦的时候都得不到哪怕一丝幻想出来的快意。她恍惚觉得这也是一早编排好的,男人们总是联合起来、瞒天过海、剥皮舐骨。满心风声鹤唳的悲惨袭来,她四面楚歌,俄尔不觉己身。
房瑜在她耳边吐着酒气说道:“你不必忘了我是谁,你只需忘了你是谁。”
鱼玄机点了点头。
“宫主且当练武,我让着你一些。”
她说道:“不必让着我。”
房瑜笑道:“好啊。”
他知道今夜的吉利和好运是向着他的,他怀里抱着一件最好的宝贝,这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得不到的。即便是偷来,他也不顾一切地爱她,【删除300字】欺骗,表演,伪装,在另外的地方是演习,只有此处是真的沙场。
她紧张且愤怒,绷直了脚弓,【删除一段】
他仿如施咒一般地重复:
“你不知道?我是世上最爱你的人。谁也不如我这般爱你,你一笑,我便高兴。……随你怎样地弃我,我最爱你。随世人怎样地弃你,我最爱你。……你待我如杀人剑,我为你杀,驾我如驽马,我为你驰。……你再不愿见我,要我为你死,我为你死。”
她痛苦不堪,绢下的双眼紧闭,恨道:“……我要你死。”话音颤颤如断丝,语毕大泣。
房瑜笑道:“好。”【删除2000字】
……她喝完了,【删除一句】一边看着房瑜的眼神变得愈发失望,竟笑道:“你还要演?舍不得我走?”
他极想说此刻已不是表演,而是真的。然而方才他何曾演过,向来都是真的。
还未来得及开口,她说道:“我要安顿芳山和弟子们去,你等等罢。我让你弄个够,好不好?”他欣喜若狂,仿佛听到大赦,连她的自暴自弃都视而不见了。琇書蛧
片刻,她趿着鞋回房,解掉长袍窝回被里,他当即将她拥住,害怕她化作青烟飞去。他怕她走。向来只有他逢场作戏,情浓时误以为真,偶尔差做了痴情人,以致余孽绵长;然而如若他错过了这一次,全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鱼玄机,他将孤独余生了。
一想到“失去”,无可避免地回想起她说过诞下亲女之后就会离世的话。她若是真的留恋,不会允许他致她受孕。她并不留恋。
故而每一刻的温存都是假的,即便演得真到极致,譬如此时柔驯温软的拥抱,亦是假的。鱼玄机演的这一出,正是“夫妻”。
以真敌假,只有情场敌不过。
他嗅着她头发,【删除一句】一再而再三,勾弄得太久,终于厌倦得她骂起来:“好了,女人有这般好玩?”
他道:“你香。”
鱼玄机盖了被:“不许了。”他也很乖巧地回到枕边去,搂着这一夜之妻的腰。
窗外雪落不停。他心中有一丝奇异,觉得阖家团聚的夜里他也有了爱妻作伴,假若将来年年如此,再添一位和她一般聪明伶俐的幼女,人间的美事就万般齐全了。这希冀正因为绝无实现的可能,所以在此夜心中显得闪烁清冷,他不必再多花苦心去想。
“过了这夜,你要我去死的话可还当真?”
“当真。”
那我说过的那些也都当真。
“你可想好小女的名字?”
“寿。平安永寿的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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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宅放工,不必早议,鱼玄机很是大方地招待房瑜在观中用了朝食,与红拂、芳山、铁勒儿同席,如同一家的人。芳山知道宫主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所以对房阁主在这里过夜的事情毫不惊讶,只是注意到宫主这回终于不再跛着脚了。她猜想房阁主对宫主很好,所以更是安心,一直往他的碗中送菜,像热心的妻姐。越是如此,那夫妻的幻觉越是浓厚,房瑜心想她倒不必这样当真,反叫他回去面对莺奴有几分愧怍。
话虽如此,他被骗得心满意得,自甘被骗,回武宅时神情怡然忘己。恰逢那两个平康妓回坊去,撞见了他,都捂嘴低笑。这般自满,一看便知是近了美人芳泽,痴心得遂了。在房瑜,这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也喊住二妓,询问昨夜详情。那随谢盈回去的绿绮自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好讲,就是平常的男女寻欢;陪了韩惜宝的那位姐儿便欲言又止,一时忍不住笑,扭捏了一番,抖了抖手中钱袋,说道:
“房郎就当我做了无本买卖,乐得白拿就是了!”
房瑜摇摇手辞别她们,心里怪道这少年竟有守贞的本事。其时不知他爱的是谁,还思索是什么样的女子能钓这样的深阁小公子,全不知自己也在网中。
他回东院休整完,一身的新衣穿出来,光采照人地去拜见教主,站在厅前好似新浴的马。莺奴凌晨从公主府长宴回来,容颜还难掩倦色,同是承欢一夜,她脸上的疲惫竟然和鱼玄机毫无二致。
她坐在空荡荡的殿堂中翻阅年金分发的回执,抬头看见她的房阁主重新这般志高神逸地出现在面前,还称赞了一句:
“房瑜阁主漂亮,焕然如洗。”
他向教主行大礼,昂声道:“莺夫人气象万新,永寿无疆。”
莺奴就笑得有些无力。
虽则这五日不必工作,但蔡霖失踪的消息一两日后必然沸腾,平康坊须得他去守。向莺奴报告了些昨日武宅除夕宴会的情况,他回自己地盘去了。刺杀蔡霖的事情他没有对莺奴说起,编排康南平的计划也只在他和鱼玄机之间。
科举本来就是五姓的贵族们优先,这禁城里穿官袍的,又有几个是南方人。他一个乡贡的考生过了选试又过了关试,进士中举,想是自负。怎奈没有家世背景,只能做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官,心里怨恨,又怕从此停滞不前,浪费了满腔的才情,所以肯定想抓着浑壁的案子升一级。
浑壁这桩案子他们暂时没有门路可以撤,那不如让这个小官的身份先越过浑壁去,这样,既保了极乐丹,又卖了人情。一个小官升上去,眼界开了,自然晓得蚀月教动不得。蔡霖的这个空位,就是他特意腾出来留给康南平的。
莺奴最早还想除去此人,鱼玄机却要他升官,这两人的差异尽在这里了。只不过鱼玄机看官场有如看猴一般,为了娱乐,自己跳进去搅这滩浑水,于她实在犯不上。要搅,也是拿着房瑜这根棍子搅。
康南平也该来会会自己了。他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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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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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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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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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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