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乌梵拦到前面去,说:“得罪,得罪。原是白日鱼宫主有件东西忘了,我们夫人怕她念想,所以夜深再送回来。但既路过看见,梵斗胆一问,这是什么家法,要把人打死?”
紫阗冷笑道:“夫人不知家父并非天命有数,是被人害死的。我这就要将这歹人拷问出来,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梁乌梵再代道:“哦,那这篾席里的有罪?”用眼神指了指一旁的死尸。
“梁阁主还是不要再问,免得我家丑外扬,伤了两家和气。知一两分紧够、知三四分太多!”仔细看,那打死的婢女席边还撒着一炉干透的药渣,想是要以此嫁祸给鱼玄机。但这新配的药石本无催生红苔之效,所以鱼玄机方才一直远远坐着,毫不所动,大概只觉得此门灵前放肆、喧闹可笑。
鱼玄机这时已从后面慢慢地踱过来,这也是她的“家事”,她尽可以想说就说。她拈牢莺奴袖:“你不要听,脏了你的耳。两个婢子是没有看好她家的主母,因此受罚。”
没有看好什么?她说会“脏了人的耳”,旁人心虚怕误会,连道:“莺夫人不知,三婶娘自觉让歹人害了主人,未能尽孝,前些日投井没了。还不是这些丫头眼懒、放她轻生,多可惜。”便被紫阗用眼神喊停。而这两丫头出事时就在东苑前面,最早看见主人家狼狈的死相,更难说有没有听见事发时三郎妇的悲呼,所以怎样都活不成。
紫阁众倒怕鱼玄机不当一回事,把难听的话当众说出来。
莺奴也知道时辰,不多问,只说:“十三郎呢?”
十三郎还和紫阗家的在一块,奶娘踮了一下,不敢走过来。其余人看见生母在此,而这十三郎还挤在阗的家眷里,倒是有些惊讶。莺奴回头说:“公子施行家法,我等无权过问,但十三郎年幼无知,害怕眼里沾血带凶,我要领他回去。”何况打死奴婢到底犯法,“外人”倒真看不得了。
紫阗捋着鞭子,再笑道:“十三郎也是我紫阁子弟,当然是要从小牢记效仿。大丈夫见不得这点血,以后如何做人?梁阁主,你的儿子也这样娇惯?”
莺奴微微上前,说:“公子对十三郎是长兄如父,如今更是一家之主。是一家之主,故而刑罚臧否之事,独在你一人,旁人何必学而越俎代庖?长兄如父,自该慈愍爱幼,小袭童眼无辜,你忘了二十年前的事了。”说到此处时紫阗心跳几乎戛然而止,但莺奴的话也就此打住。
此话是说,蚀月教已然承认紫阗家主的身份。白日那些暗地里来通过气的紫阁男女们,这算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莺奴虽然满口答应他们好处,但如若从头就不承认紫阗的身份,那就是陷他们于不义——这一家内外的矛盾,便是这样怪异精巧,层层寄生都依附在“紫阁”二字之上。假使紫阁不存在,他们不过是普通男女,就连向莺奴乞要的那些好处也都得不到。wWW.ΧìǔΜЬ.CǒΜ
紫阗自己心中的块垒当然也浇灭许多。而妻子的死终究让他不畅快,一想起就令他作呕。这一刻对着鱼玄机的笑又想呕吐了,忍耐片刻,没能忍住,忽然地向前一倾。
有人抢上前去用袖替他遮挡,而看到那只是呕吐时,又难免退了一步。怎么这样失态?
鱼玄机一直在那无声地笑着。
他克制不住,喉中不断发出尴尬的巨响,连连吐了两滩。有人顺势将他扶回去,那处置了一半的奴婢当然也不继续打了。想想三郎为什么这样失态,当然难免想到那受辱死去的三嫂三婶;想到便觉得五雷轰顶,这样丑的事怎么会发生在这家?虽然这样丑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越想越觉得报应分明。
紫居纯也一直在那无声地笑着。
莺奴要去接小袭回来,被鱼玄机悄悄地推回去了。她又要拉住鱼玄机,也被她拂去,她说:“不用担心我。你等着罢。”又是那“你信么?”的眼神。
她不能不信,鱼玄机认定的事她也不能反驳。
鱼玄机等人群都回到灵堂里,转身袅袅地离开。莺奴折返时还面有惆怅,唐襄在一旁劝解,说宫主总能化解万难,教主且不要挂心了。
莺奴回过头说:“唐阁主知道她是化解谁的万难,她的、我的,还是小袭的?”机关万变,为鱼玄机所护的那一件珍宝如若是她本身,如若并非她本身,莺奴都有千万的愁思。
唐襄在那一瞬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上官武已离去数年,而莺奴竟依然愈发像他,不是因为她还在向上官武效仿,而是因为鱼玄机将她向反面逼去。上官武之所以成上官武,难道是因为上官武要成上官武?是秦棠姬将他向某处逼去。
紫阁那名被打到半死的奴婢次日死了,她死前就有流言传出来,说她吐露老主人的死乃是“西苑的丫头受人指使”,旁人不用说道,也看出三哥想把此事归为阴谋,暗指背后的主使是西苑的那位,所以对这流言反而谨慎。
三哥已是家主了,老主人为何而死,还有什么可查的?除非这杀人的人就是三哥自己,他要寻个可以不了了之的收尾。怀疑到鱼玄机头上,最后又因为两家的关系而作罢,恰好免了血腥收场。
但事情却不像他预计的那样发展。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另一种演绎法来,站在鱼玄机那方唱词,只问这宫主杀夫的意图何在。论继承,十三郎的财产是老主人生前签过契的,就连三哥也动不了;论情分,宫主姨娘与老主人的联姻又最无人情,两人之间能有半丝夫妻恩爱都是假的,自然谈不上妒忌生恨。那她如真是幕后黑手,这一举还能是为什么?只能是有了私情。
和谁?
话到这里就已经歪得无边无际,鱼玄机就这样随意他们将她今夜许配给此,明日又强送给彼,那这说来说去,倒是配给三公子自己最说得通——老主人一死,三公子便成了新家主,一人独得大利;他又独独带着紫袭在自家院里。三公子怎么好抱着紫袭在家里?
结果那卖出去的流言一下转了风向,回头变成他自己和鱼宫主暗通款曲,三郎大惊大骇,人言竟然能够这样可恶。
他即刻不让人嚼舌根了,就连最初传出去的流言也不让说,又令奶娘带着十三郎回鱼玄机的西苑里去。她抱回紫袭的第一日便去三郎家里坐,倒让三郎家里不好处置。鱼玄机进了门,一妾为她侍坐,她笑笑寒暄,忽然说:“你读过《鸿门宴》?”弄得那女子不知如何回答。
她在心里笑说,高祖先据关中,早已成王,却向败寇来谢罪,万事不过一大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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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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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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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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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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