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有些心惊,因为这名号的旧主对唐襄而言非同小可,这段话却由她亲口说出。
她看了看桌上众人的脸,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因而笑道:“不必这样看着我,霜棠阁主之名,本就是我凭空赐给上官武的。”
三阁主犹豫着说道:“……这倒……只是……上官阁主到底是小翘公子的……”到底是他的父亲,他将不能对人骄傲地说“爹爹是霜棠阁主”,霜棠阁主成了这里的外人。好像大人们能明白这交易里的无奈,而小孩儿不可以,忽然地对他说“护国大将军也有坏的”,他是不会信的。
唐襄便说道:“小翘的阿爷不是上官阁主,我与他也从无半点瓜葛,此事教主和长安亦早已知情。而小翘并非来历不明,这是我的孩儿,将冠以我的姓氏。不必追问他的父亲是谁,除非小翘亲口来问。他必有询问此事的一天,我亦无愧将之公布于众。”
这还是唐襄头一次在人前明确地否认,其余人都讶然,一下不知该将小翘置于何种地位了。唯有梁乌梵心中百味杂陈,如若唐襄始终认为他有罪,小翘懂事后必然也会觉得他有罪,但他怎么能做一个有罪的父亲?倒还不如只是有罪,不要做父亲。xiumb.com
唐襄那边却很快地翻篇道:“再说将霜棠阁主之名送给紫阗的事。紫阗也好,紫阁也罢,将来必为霜棠阁所吞,数年内就将不复存在,霜棠阁主之名到时自然也会回收。五阁主的千金如若已经出嫁,届时也会回来。”
庞孟仿佛才悟了,道:“那小蝶那时已是寡妇了!”愣了一下,又说,“她还小,怎么能做寡妇?”半晌才意识到莺奴名义上也是守寡的人,悻悻地收了话意。莺奴独身将满四年了,可也从没提起再嫁的事。不如说教徒心里是不想她嫁的——嫁了外人,总有点损失的惨痛。偶尔有人说她和鱼玄机的事,但没人把两个女人的事当一回事。
饭毕谢昌玉先回去了,其余阁主前后脚离开,唐襄因小翘生日,所以也急急要走。厨娘已经提前把乳酪装了碗放在水缸盖上,等她来取。她看到梁乌梵怅然地坐在原处,没有管他,也没有道别,从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等了片刻才发觉甜儿走了,想追却觉得她恐怕已赶到家门前,就仍傻坐着。等到烛火都烧短了,才提起衣服来,预备着回家,心中有些丧气。
走出门时,外面夜空澄明,他恍惚回忆起房瑜还未走的那晚,他们到唐襄的大阁主馆去看望,送唐襄那把《古镜记》的螺钿篦子,也是这么一个晴夜。今日月小,银汉辉煌,亮洒洒的像小翘的眼睛。今日他满三岁了,自己是他的父亲,也该去看一看。
他又悄悄地穿过那片竹林去看了。唐襄房里还亮着一豆灯火,母子两个都在院中,借着星光看荷乘凉,小翘嘎嘎发笑,像小小的鸭子。他站在树篱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往回走。
唐襄是个警觉的人,早就觉察他在,冷眼看着他走远。
梁乌梵回到家,十一已睡了。
她自两三年前便不再总是等着他回来,以前那些娇溺的坏毛病也都没有了。不出门也就不打扮,留在家和丫头妈子一起缝纫刺绣打发时间,做一方家土的贤妇和仆佣。她因不能再生一胎,所以劝丈夫纳一门妾,还将自己的丫鬟推给他,被梁乌梵批评,就不提此事了。二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已很沉闷,妇女的病竟有四五项。梁乌梵本来是记得她的月信的,这些年常常算着该走了,她还说不干净。先前也等,后来不耐烦了,忍不得,不管她干净不干净。去年出过一次大红,不清楚是不是滑胎,因她算不清自己的月信。产婆却肯定胎儿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掉在便桶里涮走了,总也有三个月大。
如今十一睡在他身边,总是一动不动的,背向着他,这样丈夫半夜或清早有了兴致,亦不必翻她的身,也不必看她的脸。他有一回做梦,梦见身边的人忽然翻过身来,是一个发绿的死人,长斑了,他在梦中吓得滚下床去。他觉得妻子现在是另一种可怕,但早上仍能见她前后忙着打理,是活的人、是他的妻。他叫她不要再背朝着他睡了,十一问他哪里不好,他也说不出,哄她开心,便说聚少离多,这样夜里可以看看她的脸。
她很感动。
他回了榻上,叽叽呀呀的有声,十一一定醒了。装作熟睡,并不动弹。她听话,不再背对他了,他自己背过去不敢看,心里乱乱的。然而一直熬着,便会躁动起来,他侧过去看看妻子的睡颜,依旧安然不动。想新婚那会儿,他一动,十一该跳起来了。现在他扑上身了,妻子全程竟与一团绵被没有什么两样,一个女子前后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呢?他不解,但也耻于询问,假如房瑜还在,想必对此大有文章可写。
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想想是否真的该纳一门妾,男人没有这一点猥琐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女人如花灯一般在脑海里掠过,每一个女人,闪电似的经过他的眼。而醒来后,又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他的身边无需再多一个不曾爱过的女人。只要唐襄不在他的面前,他对之也就丧失了狂乱的冲动,只有很深的留恋和后悔。
要说男人有什么非解不得的欲望,其实只在无数个很短的瞬间,但若是真有人能次次逃过,修行不啻于高僧了。他又不是和尚。
——房瑜也近三十岁了,怎么还没有娶妻?
——黛黛究竟是谁的女儿,房瑜还预备养育她么?
他稀里糊涂地想着这些,俄尔有些震惊,猛然醒悟四五年过去了,自己还在思考一模一样的问题,骇然,觉得自己一点长进也没有。怎会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蚀月编史更新,第十五章·戏罢曾无理曲时(3)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