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蚀月编史>第十一章·自怜碧玉亲教舞(5)
  莺奴不在,蚀月教和紫阁合作的生意有时会找她来询问,定价、市售之类的。有时唐襄也来,见了她便说“宫主样子变了许多”。

  这是自然,将育第二子的女人和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已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了。芳山在一旁胡思乱想着。宫主出嫁那天,她在车里说天枢宫的婚姻是一种仪式,有别的涵义在其中。显然宫主已领悟了一些在宫中不能体悟到的东西,幻化出了新的面貌。www.xiumb.com

  唐襄自然也知道她绝非甘愿在沉默中破灭之人,鱼玄机既是幽鸾也是李深薇的后代。宫主问起扬州的阿纯,白志贞和丝绸商行那里唐襄早就打点完了,扬州的活压根不是什么难活,紫居纯被安排去护镖是假,何况早有比他更高等的主事在州边境管控,风吹草动留给他摆平,都是为了让他有掌管一方的自豪罢了,她们为他长成男人造了一座“暖房”。他想必不能察觉这是一场戏,便是发觉了也不肯承认的。

  鱼玄机听了只沉吟一刻。她从袖里摸了块手帕出来,递到唐襄面前,要她有机会转交给紫居纯。

  唐襄笑道:“不必损宫主的爱物了,我随手找一块便是。”那手帕是她从小用到大的,想必也不舍得丢,而要让紫居纯猜测鱼玄机对他尚且有意,那便是送一块石头也够了。

  她点点头。又问“大阁主如今还想着辞职的事么”,唐襄没有回答,但笑得很松快。同样的问题李深薇几天前才问过她,而她身为大阁主,怎会不知道新教主早就决心要迁回北方阁?霜棠阁的春秋将成历史,她半生的故事已到篇末,相较之下,辞职只是大宴终点的一种助兴……就像鱼劫风死时,薇主终于选择摘去步摇一样。

  莺奴是四月从长安回来的。看她的模样,北方阁是经营得不错了。她回江南来,给织造带去些图样,将鱼玄机从紫阁接到湖州住了些日子,让她和李深薇见了几面,那养在紫阁的小女儿也送回了亲娘身边。五月唐襄过寿,六月小翘也要满两岁,霜棠阁里显得很欢欣。

  小翘爱走,宴上钻在桌底下跑过来跑过去,两个奶娘怎么也抓不住他。已有人转口称他为“唐公子”,如此唐襄就没有什么意见。但这样一来,梁乌梵便暗自焦急,自从看清小翘生了一双凤眼以后,他又陷入了那种懊恼和愤怒——一种确立不得的地位、把握不了的身份,他曾有一天在家里听到十一与白露浓谈起“妾”这个字眼,他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是一个妾。

  白露浓家里要娶一个妾。她的丈夫以为妻子公务太多,不能尽夫人的职责。莺奴没有管他们的家里事,但遣了两个小厮过去分担家务。妾最后还是娶了,还是在三阁主馆里迎的亲,谢昌玉之流都去赴宴,气得白露浓带着奴奴离家在唐襄那里住了一个月。为了娶妾一事,虽然没有和离,但莺奴次年再去长安时,白露浓便携女随莺奴一起往北方阁就职去了。霜棠阁的三阁主换了别人,白露浓的丈夫也就不能继续住在馆里。

  宫主出产在即,莺奴抬了很大的阵仗,领着数十人住在杭州城,有事便在铺里,无事便在鱼玄机院中。这架势必是风雨压城的征兆,紫剑慈这里也得亲自接待。

  鱼玄机嫁入紫阁将满两年,这两年从紫阁铺里售出的蚀月教的商品该有万贯之多。湖州成了他们新的货仓,杭州就可以减去许多人手,更省一笔费用。蚀月教的原料价格很低,他们弄不清楚为什么,但总之加工的也不是他们;之前九郎十郎管辖着这一块,于是也跟着谢昌玉去看过,看不出什么猫腻,只是被那桑农的茂盛吓着了,问教主是不是施了什么法术。

  谢昌玉说哪有什么法术,这些年本就是丰年。

  九郎大惑,说这谷丝进价二倍于此的时候,我看杭郊的农家想逼我收去,都要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你们这价格是我家的一半,教徒们怎么不急?

  谢昌玉笑道,他们的税金都是莺夫人代付,不愁养不活老小的。再说这谷、丝、木、茶里面一部分算是义金,本来也不要钱。皇帝不收丝帛了,莺夫人还收的。

  但他不说的事也很多,蚀月教在湖州的这些产业,官府、富商私底下都是注了钱的,许多直接抵扣了教徒的税金。这些钱不是蚀月教出,只是春借秋还,靠着这钱,蚀月教这个大仓库里能容的早就不止紫阁那一笔货。霜棠阁好比一架挣钱的机器,只需往里投资就能坐享其成。

  紫阁当然也是投了本的——他们原本的上家和下家,现在已全是蚀月教的上家和下家,这就是他们当初下的本。如今紫阁手里只剩下杭州的店面,其余什么也没有了。如若代销的活计也被旁人置换,紫阁即便守着杭州的铺子也无用场,莺奴一声令下,二八契约可以当即作废。

  尽管父亲为此立过一些协议,以保蚀月教毁约时紫阁不至于上下断裂,但是眼看湖州的场面已到了这个水平,大势已定,所以如今的战略已不是守,而是攻了。他们暗地里知道三哥在莺奴指点下捞着油水,这两个公子回去以后当然也动点心思。其实不单是他们二人,眼看三哥投靠在蚀月教门下,现在向莺奴讨好处甚至有些晚了,连四哥的孩儿都已经光明正大的在莺夫人门下做活。

  公子们各怀心思,不明说,夫人们却都很喜欢莺奴。每每都是谢昌玉接待郎君们,他的娘亲妻妇倒和莺奴她们相谈甚欢。家主人早就嗅出味儿来,但这些贵公子不知道自己的手艺值几个钱,离了紫阁他们什么也不是。三郎不大一样,他是做了脏活的。

  又有几个孙儿学居纯公子的样,去蚀月教了,小辈不太在乎做边角的小活,对爷娘都说去学本事练手。莺奴特许他们没有刺青,也不让全家入教,算是对紫阁的妥协;但也不让这些人再碰杭州的生意,都送到周边去了。只有人走茶凉的四郎宅和一向淡然的五郎宅里没有动静,紫阁和蚀月教人来人往的,其实都是血雨腥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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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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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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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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