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蚀月编史>第四十一章·铜鸾金背镂夏花(上)
  莺奴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以她的功夫,不管身后出现的是谁,此时都可以先二话不说将其打翻在床,其他的事以后再谈。但她现在却不敢动了,因为这捂上来的手好像十分熟悉,她忍不住想分辨清楚那到底是谁——其实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模糊地认出了手的主人,只是因为太过震惊而不能反应过来。

  ——那是上官武的手。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上官武的手这样熟悉,但觉得他手掌上的纹路和茧她都一清二楚。那是一双十分温柔的手,看起来像是袖在良缎里的那种手,拢过许多秀丽的长发的手。她也难免想想师父不在的时候他是否也与其他女子温存,因为这张脸庞俊俏得并不像耐得住寂寞的样子;但那只是她闭着嘴唇时安静的幻想,从不流露出一丝一毫。

  而这些平日里饭后无聊才会胡乱想想的问题,此时忽然成了真的威胁了。她并非真心嫌恶阁主在师父之外还有其他情人才会思考那些问题,阁主是二十七岁的成年男子,权势又如此盛大,身旁没有些花红柳绿反而奇怪;他究竟是不是对师父忠贞如一,本不是莺奴有权思考的事情。

  可她还是在手头空闲的时候思考那些画面。如果真是那样,替师父杀死他就会变得安心一些;可她终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阁主的脸思考这些问题。他在自己眼中难道不该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吗?而且他在北方阁也确实是一呼百应的长老。但她在沉默中想象这些画面的时候,却又觉得有一种微妙的兴奋。

  所以这个人的手从被衾里捉住她的时候,莺奴的头脑都空白了;不是完全的恐惧,而是同样带着那种微妙的兴奋。但是她又怎么能对此感到兴奋呢?只要她为此兴奋,她就违背了师父的信任。

  她的心为此跳得非常非常快,乃至头脑都有些眩晕起来,身体明明稳稳躺在床上,却好像被什么怪异的力量甩了一百圈。她在这眩晕中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愈发凑近了她,呼吸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嘴唇在她的耳背;那扣住了她身体的手则渐渐箍紧,手指张得很开,好似要在这种束缚中探索最大的未知。她体内那种残酷的兴奋不断浓缩起来,使她在某一刻吓得痉挛了,忍不住作了个呕。

  那滑稽而惊惧的反应就像是一个诡异的信号,就像宣告她的投降一般;那双手的主人收到了这个信号,就开始正式向她的领地进犯了。那进犯带着得逞后的骄傲,这种骄傲显得极其陌生,莺奴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可她却又变得非常犹豫,好像头脑和四肢都被浸在浆糊一样的胶液里。

  她明明应该马上对这种反应感到熟悉,但这种攻击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只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这种警惕也会立刻烟消云散——

  在她背后的这个人不是上官武,是鲛奴。她自己也说过,鲛奴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如果鲛还活着,必然还会找上她来。

  他果然来了,而且悄无声息,绕开了所有障碍,手就贴在莺奴的皮肤上。

  可莺奴还是一直不能跳出那蛊惑人心的圈套;好像在错把伸出的那只手当成是上官武的之后,她就进入了一种半盲的心态里,她默许了这种不合道理的试探,就好像只要她不转过头去看到这张脸,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隔日就可以被忘掉。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那强烈的兴奋使她不敢承认自己真实的愿望。

  她完全忘掉此前在湖上看到的那个黑影的事情了,这也是因为她自愿进入那种半盲中的结果。

  那只手逐渐冲破了他所能触碰到的全部屏障,她又一次感觉到珍珠井中那种昏天暗地的渴望和绝望了,更加痛苦地忍耐着呕吐的欲望,但身上的肌肉又好像完全无力,她的实体似乎化成水和烟一样无形的事物;难怪爱恋能将骊奴焚化成灰,最后变成天际的一缕青烟,那才是遭遇过癫狂之爱后的死状。

  然而这种无理的试探越是猛烈,她也越来越不能保持在盲从中了;她的心中始终有一道更为坚固的铜墙铁壁,那就是师父秦棠姬的威严。鲛奴的攻击也只能屏蔽人的警觉,却不能消除人的愧疚,她当初也是靠着对骊奴的愧疚而逃过第一劫的。过去的经历和此刻忽然地重叠起来,她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进入相似的轮回中,那无疑是一种诅咒——她做了错事,现在又要经历一次过去的考验。

  秦棠姬的脸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时候,莺奴终于忍不住颤颤巍巍伸手捉住那不断向更危险处探取的手指,无声地将他向后推了推。

  鲛奴好像没预料到,至此地步自己竟然还遭到了拒绝,顿时卸去了伪装,用像是生气又像是撒娇的声音说道:“事已至此,莺奴,你可真无情啊!”

  她瞬间听出了那不是上官武的声音,居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那声音是鲛奴的声音——他大幸还没有死;向自己求欢的人不是阁主;鲛奴还在矢志不渝地狙杀她。这三个想法同时在她脑际炸开,使得她彻底混乱了,她不知道该喜还是忧。对方趁着这短短的间隙将她的头捧住,就像少女对着自己心爱的玩偶般娇娇说道:“快呀,亲亲我吧。”

  她立刻想到了珍珠井里的那只金球;当时鲛奴捧着这只金球的模样,可能就是现今的模样——他的双目中放出疯癫的光芒,对着那腐臭的、变了形的尸体说,快呀,亲亲我吧,随后便在这根本称不上人的身体上发泄掉孤独和爱欲。

  这个身体现在完整了。那就是他的神明、爱人和主人,也是他自己,是他的奴隶、宠物和唯一的陪伴,他现在又对着这颗头颅说道,快呀,亲亲我吧;就像是那亲切的陪伴又开始了。莺奴出奇地没有为他的这种病态感到畏缩,只是非常心痛地抱起他的脖子暴捶了两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但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而哭。

www.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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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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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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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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