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蚀月编史>第十一章·山鬼妆残薜荔香(下)
  莺奴也立即感受到从人们目光里盖过来的压力,诧异之中向后微微退了一步,一时间分不清阿央枯和这些平民哪一方才是恶的。身旁的翻译也带着一种劝告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别在这里赶人。

  她只能硬着头皮,一言不发地带人往林子里去。已近黄昏,城外晚风袭人,入了夜恐怕林中湿冷。

  这片树林越走到深处,湿地越多,一脚踩下地去,半只鞋都是湿的。据翻译说,跨过两个泥淖以后,再跋涉一段时间就会看到一面小湖,湖外半里是三人宽的林间河流,人们曾经就在那里发现过阿央枯留下的白骨。

  莺奴问那白骨的附近是否还遍布养蛊的瓮,那人摇摇头,说那却没有。莺奴听得脑袋一嗡,连这都是湊罗栋编造出来的,那么故事里这养蛊的瓮究竟象征了什么东西?

  湊罗栋既然特意把这个细节扭曲了,就意味着这底下藏着什么他不肯说的秘密,为的是等莺奴自己发现的时候大吃一惊,好让故事更加精彩。且莺奴心中已有直觉,猜测这所谓的养蛊之术就是蛇奴修炼的法术,湊罗栋对她的修为并非一无所知,而是在那个故事里刻意隐瞒了。

  那名翻译继续说:“确实有人见过她从附近部落的巫医那里搬运养蛊的瓦罐,但是从来没人见过这些瓦罐去了哪里。没人在树林里找到过瓦罐,也许已经被她沉到湖里去了。”

  莺奴茫然地张望了一下四周,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方才面觐小王,他曾说在白骨的周围散落着瓦罐的碎片,难道他骗了我?”

  翻译说道:“王是不会骗你的,他是在用这个词暗示另一个词,用这样东西替换另一样东西。我们都不是亲身跟着小王到树林里见过那场面的人,但事后都去当地看了,连一片碎瓦都没有见过。就算王出于什么原因将瓦罐清理干净带走了,也不会那么干净的。他口中的瓦罐不是瓦罐,王托付你自己去发觉。”

  她颇有些急躁地说:“王不肯告诉我的事情不会是好事情,你们也都到此为止罢,别再跟着我去找阿央枯了,我有防身的功夫,你们去了可是会送死的!”

  对方对她的忠告置之不理,只说道:“你不杀,我们来杀。就是不杀,我们也要把她抓起来好好研究一番,看看她到了夜里是不是会变成大蟒蛇。”

  莺奴制止道:“阿央枯是王爷的小进武,你们都不知道么,怎么可以杀她?”

  翻译道:“胡说,王爷怎么会纳一条大蟒蛇为妃,如果王爷纳了她,就不会带着五百个苴子兵来树林里活捉她了!就算真的纳了她,她敢逃到王府外兴风作浪,就只是个不听话的奴婢,我们将她捉住杀掉,王爷只会赏赐我们。”琇書蛧

  莺奴听了这番话,心里更加难过,呆呆立在原地。那名翻译见她不肯动了,十分轻蔑地啐了一口,提着作为武器的竹扁担跑到了前面。

  她此时确实希望自己能有师父那样镇住全场的魄力,将这些平民都吓回去,在师父这大概只是挥一挥剑的功夫罢了。她却只能十分急切而伤心地跑到每个人面前,用不流利的白语劝说着,而最终并没有任何一人被她劝回去。

  莺奴就这样辛苦地徘徊,然而只是不断受到白眼。她跑前跑后,急得满头是汗,没人理会她。等市民们对她翻来覆去只有几个词汇的劝说也厌倦以后,突然有一人提着柴刀冲上来,站到莺奴身后,朝着她的后背举起柴刀就奋力横拍过去,大喊道:

  “软骨猫,先打死你!”

  这一刀对莺奴来说并不疼,但把她背后的衣裳都划破了,露出底下的内衣;她惊骇地回过头去,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其余人起初也为这一刀稍稍震惊,但其中马上就莫名其妙地走出来第二个、第三个,个个都朝着莺奴举起棍棒来。

  莺奴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不要说普通人,就算是她的敌人,只要接触到她,也会为这种特质吸引去,对她生出不由自主的爱意;在这缕爱意的牵绊之下,即便是对她有敌意的人也很难下手伤害她,因此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莺奴大为吃惊。

  她的脑筋很快,立刻就意识到这不是白蛮人的性格使然,也不全是因为她的劝告惹人厌烦。一路上已经见了那么多蛮子,她知道云南人性格开朗好说话,即便有些狡猾,人心也是善的。现在他们对自己举起刀枪来,恐怕不是偶然,而是有一种秘力在拨动事情的态势向着血腥的方向发展。

  ——是“那个人”吗?

  是那个在吐蕃的时候向她托梦的人、那个她对其总是心怀恐惧的人吗?还是说这只是法术的一种,是蛇奴在作祟呢?

  她的心一阵紧缩。就在开始怀疑这厄运是不是“那个人”的作为时,她便陷入了恐慌之中,厄运和那个人就连在了一起;她宁可相信这是蛇奴的法力,因为这厄运若也是“那个人”带来的,简直是如影随形。

  身边向她举起武器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方才举起柴刀向她拍来的那个蛮子见她一动不动,已经抬手向她拍来第二刀。莺奴惊骇地伸出手去阻挡,一边大喊道:“快住手,你们被蛊惑了!”

  只要见过她在街上对抗蛇奴的模样,智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她和蛇奴的功夫有得一拼,不会轻易以凡人之身对她动刀,更何况莺奴身上本来就带着慈爱的屏障。这名男子会出刀,一定是受了怪力的驱使。但莺奴的这句话才说出口,对方似乎更为气愤,沙哑地重复道:

  “打死你这只软骨猫!”

  她为这宛如机械一般的语气而惊异,眼看着柴刀马上就要落到自己头上,她不得不探掌出去捉刀,但手指还没有碰到刀身,耳畔就听得一阵刺耳的兵刃相碰的声音。莺奴一面抓住朝自己砍来的柴刀,一面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身旁原本向着她举起武器的两名白蛮男子此时正高举砍刀,朝着对方的头用力砍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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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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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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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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