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罗栋在原地踱着步,抬头看了她两眼,露出十分温和的笑容:“这又如何呢?我不信这世上哪个主人对自己的女奴不抱着几分怜爱。你也有自己的主人,曾坐在他的怀里,他难道不曾疼你?”
莺奴的脸登时变得通红,她用慌乱的声音说道:“我已忘了。”
湊罗栋因而回应道:“你不该把主人的恩情也忘了。需知道你活到今日全靠他的慈爱,连性命也是他的、功夫也是他的;你的美貌和青春难道只是你的东西么?那也是他的。奴隶杀掉主人是最不应犯的禁令,其次是忘了他。”
莺奴心中的那阵不快又浮上来,而面上的红潮逐渐退去。她沉默地垂首坐着,望着湊罗栋来回迈着的步子。
那位主人究竟是谁?湊罗栋说那是一位“掌门”,蔡邦氏的公子则说那是蚀月教的人,益喜旺波则提起过在长安见过她身边有一位面貌美丽的公子。她的主人是这样的人么?
莺奴还陷在混乱的思绪中,对方已开始继续讲述阿央枯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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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带着蟒蛇头也不回地从王府逃出去,欲图不再见我。可她马上发觉这是行不通的,红蟒蛇不是牛和狗,不吃草、鼠和稻谷,红蟒蛇吃的是山羊、犀牛和大象。你若是见过我们国家的茫蛮人,就知道水田里劳作的不是水牛,而是耕象,这样的耕象它能一口吞掉一头;红蟒蛇的腰粗壮得像盘龙柱,平时不吃到羊和马就会发怒。
羊苴咩城什么都有,她可日采十头羊、月购一匹象,只要她有钱,羊苴咩城什么都可以卖给她,这就是我们的都城。可她没有封地也不是王族,既不做官也不经商,什么都买不起。她才十一岁,能用什么去换钱呢?我已给了她一条明路,她不明白就是在装傻。
所以她最后回来找到我,提起我与她的约定,这约定仍然有效。可阿央枯就是整个云南嘴巴最为坚硬的鱼鹰,哀牢山里最难驯服的野猪,即便答应我的要求,她也可以随心所欲地不履行约定。我每月供给她五袋黄金之数,这已远远超过了我正宫妻子的开销,惹得女人们为之妒火燃烧;但她每月收着这样多的月俸,却很少来我的寝宫,总是很不乐意服侍我,我若不满,她还会生气。
阿央枯拒绝起我来,就像狸猫弓起背对着人叫。她声称已经学会了操纵生死,只等着一个机会,要我小心自己的言行——你相信么,她原是一个奴隶,却敢这样对我说话!她说自己能唤回已死的灵魂、打破生者的桎梏、令幻象九九归一,一切活在世上的东西都要留心她的喜怒,不要在她这里招惹是非,这其中也包括我。
我了解她的能力从何而来,因为她来自北方的求子沼泽,我当初用正宫进武的死换回了她的生,她就是站在死生边缘的那位女神,诞生的那一刻也开启了死的门;但她所说的唤回死者之灵究竟是什么能力,我一直存疑。
阿央枯不在王府的时候,就隐藏在羊苴咩城外的树林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树林的哪一角,她很可能就和蟒蛇一样盘桓在高枝和浅水边睡眠,这小女子的行踪就连高山上的猴子也摸索不透。她整月整月地躲在不见天日的无人之处,为那操纵生死的法术废寝忘食,能避开我一日就是一日。
我生了气,派人去城外搜捕她,只能在昏暗的树丛里找到堆积如山的白骨,那就是她和蟒栖息过的地方;蟒能闻到生人的气味,早早就带着她逃开了。
除了白骨,他们栖息过的地方总是摆满了瓦罐。我认识这些瓦罐,巫医们饲养毒蛇和蛊虫用的就是这样的瓦罐,身体大而罐口小,砸碎就会迸出成千上万的毒虫。那些罐子都已经被打碎了,我不知阿央枯把里面的毒虫弄到了哪里。我的苴子武士再勇猛,也害怕无孔不入的毒虫,对阿央枯的忌惮更深;我命他们潜入到沼泽和湖水里去找她,他们不肯。你可知道云南的毒虫有多么毒?我的妻子就死在它们的口里。
在山里搜不到她,隔月她来王府取钱的时候,我终于守到这条小蛇,将她拉到花园里无人的地方;这姑娘马上露出恼火的神情。
我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她若是等着那施展生死法术的机会、等着验证自己的实力,那这一日马上就要来了。这命中注定的一天是见龙二年的三月十五,此夜昆仑山上将升起瓦罐大的血月亮,这就是她的夜晚。
她从我处得到这个消息,什么都没对我说,第三天就带着红蟒蛇匆匆赶赴昆仑山,坐的是我们南诏最俊丽的马匹;红蟒蛇单独乘着一驾牛车,肚皮盘在碧绿的织锦上,沉得就像一座金山。
你那时几岁了,莺奴?十一岁,十二岁?我这小红蛇只有十二岁,她竟从昆仑山活着回来。
我也不知她是何时回来的,但终于又在羊苴咩城里悄悄捉住了她,向她询问山上的情形,她不愿说;我哄骗她许久,用珍珠和宝石赏赐她,她都不讲一字,但露出一种十分愤懑而仇恨的眼神。
但我也不能逼迫她,起初是因为怜爱她,直到今天我又看到你,莺奴!从今天起,我若是不再逼迫她讲述当夜之事,那是因为我害怕她的法术。她能起死回生,因为我看见你站在这里。
可你要是以为我会舍不得她继续在这竞赛里游戏,那就错了,因为我是她的主人。她整天说要杀死我,要用武力打败我,那都不能改变她是我的女奴这件事。我为她的命付了钱,她活着就是为我提供娱乐,而你也一样,莺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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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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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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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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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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