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见了她,高声叫了一声:“——小宫主!”
鱼玄机这边也跳下躺椅来,蹦到一行人中间,将莺奴的手从芍药手里夺过来,往她掌中塞了样什么东西,对着她眯眯笑着。
莺奴低头一看,竟是一枚海棠果,红彤彤的,在手中滚动。
“这次放心,已经熟了。”鱼玄机像是想起什么,特意加上一句。
莺奴也像是心头一释,咧嘴笑了。她举起果子边吃边道:“谢谢昨天的食盒了。”
鱼玄机点点头,一边从腰囊里摸索,一边道:“你喜欢吃的煎草果饼子,我还给你带了一些。一下地宫,不知要多久才能重见天日。”她声音一低,“我若真的死了,也算是死前给你留点喜欢的东西了。天枢宫本来清贫,你可不要嫌弃。”
莺奴忙不迭停下咀嚼,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鱼玄机神秘一笑,没有回应。
她转过身,对其余几人道:“如此,便随我来吧。”
一行人无言,翻过两座平缓小丘,分花拂叶,来到一处幽静竹林。眼看入地宫在即,池小小要屏退芍药,她却一反常态地坚持道:“谷主此去危险太多,婢子愿与谷主同生共死。”
这话一出,倒是惹得鱼玄机和秦棠姬一阵皱眉。此前几人都未曾在意芍药今日有何不同,回头一看才发觉她特意穿得轻便,且替自己也带了一包干粮,看样子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要一起下地宫的。
这婢子又有什么计谋?
秦棠姬不禁皱眉。莫非到最后争夺血棠印的会变成四个人?
鱼玄机倒没什么意见,环顾了片刻,合掌沉默,随后似是自言自语道:“祖上八十来代宫主,玄机无能,无奈把生人带来。还望宫主们在地下阴灵有觉,不该出来的人,就留在亡市里吧。”四下拜了拜,神情甚是虔诚。
其余几人还只顾着看那入口究竟在何处,只见鱼玄机伸出腿来用力扫开一片结着红莓的藤蔓,地下赫然一扇青铜圆门,状如井盖,对开,门带环索。青铜古朴简洁,并无特殊装饰,正如天枢宫一贯的作风,不沾奢靡。
这若真是地宫的入口,却也不算难找,若有谁当真有心将山头搜遍,绝不会错过这里。天枢宫将这扇入口做得这般大方,必是十分自信地宫内部除了天枢宫主本人外谁也不能穿越。
鱼玄机对着它又是两拜,弯下腰去提那门环。铜门沉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开半边。池小小看不过去,提住右边门环便是一拉,将门板“轰”一声掷在地上,道:“请宫主带路吧。”
莺奴想到她曾说的那番话,若是将众人引入歧途,她便有可能被杀。想到这里,莺奴便不禁为鱼玄机捏一把汗。
鱼玄机故意不去看池小小那焦急脸色,还特意装模作样地擦了好一刻的汗,又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掌大小的纱囊来轻轻抛在地上。
莺奴一见,便十分亲切地低呼道:“萤灯!”
鱼玄机转身从附近劈了几条竹枝下来,和萤灯一道抛在地上,人也慢悠悠地坐下,开始聚精会神地把纱囊绑到竹枝上。莺奴看她的模样,凝神时眉头似乎有一丝愁苦,才知道她故意不去看池小小,是因为心里不安。
莺奴连忙跑去坐到鱼玄机身旁,将那几只小小萤灯捡起,也学着她,将其绑到竹枝上去。
池小小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看见两个少女忽然把下地宫的事情抛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做起手工。亡市的入口就这样洞开着,仿佛有一股吸力般,偏偏这两名少女全不受影响,只惹得余下三名成人被鱼玄机磨得抓心挠肺。
池小小忍耐不住时,忽然疾步冲上前去夺过鱼玄机手里竹枝,怒道:“我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一盏茶的时间我们若是还没下去,这时间便是你欠我的,等到了血棠印前,每一刻我都要你翻倍还我!”
鱼玄机缓缓抬起头来看她,仍旧缓缓夺过被她抢去的竹枝,紧盯着池小小双眸,片刻道:“进了这个地宫,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你我此刻所见的天光恐怕就是此生最后一缕了,你如此惜时惜命,不如多坐一会。”
她眼中透出一丝寒意,众人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每个字都有可能发生在他们头上。这姑娘之前一直玩世不恭,此时说出的却是难得的真心话,如冰霜般罩在一行人中间。
莺奴侧过眼睛偷偷瞟鱼玄机一眼,她微笑之下似乎藏着些不安定。
莺奴常会想鱼玄机若不是天枢宫主会是什么模样,但那已是既成的事实;她头顶有三百多年的遗产,不像师父接手的是个新兴教派、又有许多其他人活跃在其中,她大可在外潇洒。若是这百年财智毁在鱼玄机手,武林中人的指责不会长眼睛,只会落到她一个人的头上。她为了守护住偌大的宫殿想必已是竭尽所能,若是行骗也能保住天枢宫,她自然会去行骗。
这少女的双肩上究竟背着多少重任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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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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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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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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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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