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一身锦袍的崔家家主崔璟,正手捧茶盏端坐上首。
崔璟此刻面目安详,一脸和悦,显然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在他面前,面白丰须的中年后辈崔浩,此刻正绘声绘色地说个不停。
崔浩站在堂下,唾沫横飞道:“那李孝恭气势汹汹杀到齐州,一下了船便直冲齐王府而去。”
“听说他当天就和李佑大吵了一架,吵得那叫一个激烈啊!”
崔浩口若悬河,说得啧啧有声,意兴激昂。
对于他崔家来说,李佑与李孝恭起了冲突,这是天大的好事。
崔璟淡然听他说完,幽幽笑道:“你说得这般真切,竟好似你当真身处齐王府中,看着他俩吵架一般……”
这话本是质疑,却带了淡淡的喜悦之气,显然崔璟是极乐于听到这消息的。
崔浩凑了上去:“伯父,天地良心,我可没说谎啊!”
“我派去齐州的人,可是眼睁睁看着那李孝恭从齐王府里推门而出,当时他那个脸色啊……啧啧……很是难看哩!”
他正在描绘的,是李孝恭初到齐州时,与沧阳、李佑争吵之事。那天李孝恭的确是大怒而去,他的怒容被门外之人看个正着。琇書蛧
而崔浩所派去的暗探,恰好身处其中。
崔浩继续将暗探的回报禀告上去:“还有呢……说是那李孝恭派了兵士,竟将李佑的王府给围了起来,说是怕那沧阳逃离。”
“如此看来,他在齐王府里,定是与李佑及沧阳大吵了一场!”
若非大吵一场,李孝恭何至于如此震怒?又何至于不顾李佑面子,将王府给围起来了?
一个郡王,派兵围了皇子府邸,这可是滔天大罪。
若非李孝恭有千般怨怒,万般理由,他岂会做这等出格之事?
听崔浩这般说,崔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随手拾起茶杯,呷了一口,随即道:“依你看来,那李孝恭能否带回沧阳县主?”
崔浩细思片刻:“那李孝恭态度激烈,想是绝不肯退让的。依我猜想,此事多半能成。”
“那便好……”崔璟满意点头,“与沧阳县主成婚,关系到咱们崔家能否获得李孝恭这一强援,更关系到李孝恭能否为太子所用。此事至关重要,你还需时刻关注。”
崔浩谄媚一笑,连忙将手拱起,打揖称是。
“家主,齐州那边有消息!”
这时候,一个小厮跑了进来,递来一个小竹筒,那竹筒很是袖珍,一看便知是绑在信鸽身上,飞速传来的。
崔浩已殷勤接过竹筒,双手奉了上去。
“齐州……”崔璟呢喃着,抬手接过竹筒,展开其中信笺。
只扫了一眼,崔璟的眉头便忽地一蹙,脸上现出阴云。
崔浩在下方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免慌张。
刚刚他还在吹嘘,说李孝恭此行,定能带回沧阳。
这会儿见崔璟看到齐州来信如此反应,崔浩自然担心,是事态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崔浩本该上前询问,但他心下担忧,不敢惊扰家主,只好静默等在堂下。
过得片刻,崔璟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待到此时,崔浩才敢上前询问:“家主,齐州那边出了何事?”
崔璟轻叹口气,摇头道:“李孝恭回深州了。”
“哦?”崔浩一听,立时想要追问。
可一想起崔璟方才紧蹙的眉头,他便闭了嘴。
想来李孝恭是没有带回沧阳县主。
果然,崔璟摇头道:“那沧阳县主竟以自戕相逼,逼得李孝恭败退而归,没能将之带回……”
“什么?”崔浩一惊。
他原本料想到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却没想那沧阳县主竟会采取如此过激手段。
崔璟已将书信递了出来,崔浩赶忙接过看了一眼。
这封书信内容,竟是从北正街说起。
说是沧阳县主莫名逃离齐王府,一路逃往北正街。
而李孝恭的兵士当街追捕,闹了个举世皆知。
而后,沧阳逃到码头,又叫李孝恭给堵个正着。
父女俩一个要逃,一个要捉人带回深州,陷入胶着。
却是在此时,沧阳忽地拔出匕首,竟要自裁抗命。
好在李佑带了人前来救援,才救下沧阳。
李孝恭被这场面给惊住了,只能打消念头,悻悻而归。
看完这封书信,崔浩着实被这场闹剧给惊住了。
“这也未免太……”他连连叹气,却是寻不着词儿去形容这荒诞之事。
“太过荒谬是么?”崔璟冷哼了声,“那沧阳为了不嫁入我崔家,竟以死相逼!”
他的口气阴冷可怖,显然对沧阳此举大为不满。
崔浩低头,不敢吱声。
崔璟叹了口气,态度稍稍缓和下来:“不过此事早在老夫意料之中,那沧阳之前离家出走,已表明态度:她原本就不想嫁入我崔家。”
崔浩点了点头:“可李孝恭……怎可……怎可这么容易放弃呢!”
他细想之下,忽地生出一个想法:“此事……会不会是李孝恭故意作戏,演给咱们看的?”
他这话说得毫无底气,全凭一时猜测。
但这猜测,很快就被崔璟否决。
崔璟摇头:“那李孝恭兴师动众,又大闹北正街和齐州码头,不像作假。”
“况且……那沧阳可是当众亮了匕首要抹脖子,差一点就真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如何能做得了假?”
听得这般分析,崔浩唯有点头:“是我唐突了……”
崔璟又叹了口气:“早就听人说过,这位沧阳县主在长安时,便是无人敢招惹的混不吝,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我崔家不迎娶这疯丫头,倒也未必是坏事……”
“可是……”崔浩又道,“不迎娶沧阳,咱们就无法与李孝恭结成同盟啊!”
他们张罗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拉拢李孝恭。
说到这里,崔璟却又幽幽一笑:“倒是未必!”
他这话说得异常笃定,崔浩听来大感莫名:“伯父这是何意?”
崔璟又抬了茶杯,呷了口茶,这才优哉游哉地捋须轻笑:“谁说娶不了县主,就无法拉拢李孝恭了?”
“依我看,此番齐州之行,恰恰叫那李孝恭,成了咱们崔家最坚定的盟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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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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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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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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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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