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以这样的语气对沧阳说话,已算是极罕见了。
李佑印象里,沧阳在家中地位极高,便是在李孝恭面前,也常作威作福,无法无天。
而李孝恭面对沧阳的胡闹,也一向笑脸待之,从不肯说半句重话。
但是现在,他却用冷冰冰的语气诘问沧阳,这足说明他已愤怒至极。
李佑赶忙上前拱手:“王叔,咱们先进堂里说话,如何?”
他朝院里望了望,给李孝恭使了个眼色:这院里人多口杂,便是要发脾气,也得关起门来慢慢撒气。
李孝恭开口回复,他仍是怒目瞪着沧阳。
李佑赶忙趁机拉着沧阳:“那我二人就先进去等王叔了!”
拉着沧阳朝正殿而去,李佑偷偷瞥了一眼身后,见李孝恭背着手跟了过来,心中才稍稍放松。
李孝恭没有当场发怒,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寰余地。
走到正殿门口,便瞧见韦敏已在殿外等候。
韦敏的脸色也不大好:“殿下,王叔他……”
李佑叹了口气:“我已知道了,只怕待会儿要挨他责备了。”
韦敏苦笑:“殿下小心应对,不要再招惹王叔了。他爱女心切,免不了要说几句重话的。”
李佑应了一声,带沧阳进了殿内。
吩咐下人上了茶,再遣退堂中所有人,李孝恭才缓步走进来。
他紧绷着脸,默不作声负手进殿,一路走到坐席之上。
从进殿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瞪在沧阳身上没有游离开去。
沧阳倒也倔强,嘟着嘴回敬了不屈目光。
这父女俩一句话还没出口,就已进行了一场眼神交战。
李佑见情势不对,赶忙上前,将那房门关了上。
回过身来,他才准备开口,先向李孝恭请罪。
但李孝恭竟已开口:“沧阳,跟为父回去,莫要在外头胡闹了!”
他这话语气倒不重,可其中带了命令口吻,隐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沧阳当下将头一撇:“我不回去!回去做什么,难道要依你的意思,嫁去崔家吗?”
李孝恭冷哼一声:“嫁去崔家有什么不好?你年纪不小了,还不嫁人,难道要孤苦终生吗?”
沧阳咬牙道:“便是孤苦终生,也比嫁进崔家好得多!”
“你!”李孝恭的脸色,已刷一下变得通红,他紧紧攥了拳头,微微抬了一抬,似是要拍桌发飙。
但在空中悬了一悬,这拳头又缓缓落了下去。
李孝恭道:“那崔家好歹是世家大族,有千年底蕴。你嫁过去,总能保个后半生富贵荣华。”
“哼!”沧阳撇嘴道,“难不成咱们郡王府短了吃穿了?还须巴结那崔家才能吃饱穿暖?”
这一句话,气得李孝恭脸上更显怒意。
看他脸色也能知晓,李孝恭已到了临界点,就要爆发了。
李佑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赶忙凑了上前吸引火力:“王叔且消消气……”
他凑到李孝恭身前,将李孝恭的茶盏一递:“王叔还是先喝口茶,咱们慢慢谈。”
这几乎是拿肉身堵炸药包了,李佑自认对沧阳也仁至义尽了。
果然,李孝恭接过茶盏,便带了怒意瞪向李佑:“你小子倒是真行,竟伙同沧阳欺瞒于我!”
李佑既然送上门去吸引火力,自然早想好了对策。
将手拱了一拱,李佑故作委屈:“王叔这可冤枉小侄了,沧阳突然跑来齐州,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先收容了她,将她留在齐州好生看管,免得她再溜到其他地方,遭了坏人欺负……”
李佑尽可能给自己塑造出正面形象,在李孝恭那里加分。
但李孝恭似是不吃这一套,他微敛双目,似有深意地瞥了李佑一眼,冷哼道:“你收容沧阳我不怪你,但你既是知道她离家出走,却不向我禀报。这分明是伙同那丫头欺瞒我!”
“额……”
李佑这才后悔,方才为了树立正面形象,竟将自己早知沧阳离家出走的事说出来了。
早知如此,就该说自己一无所知,只当沧阳是过来游玩的。
擦了擦额头的汗,李佑讪笑道:“王叔,小侄是觉得,沧阳的婚事当慎重思量,不可太过仓促。”
“哦?”李孝恭板起脸来,“看来你对与崔家结亲之事,也不甚满意了?”
这话已带了些挑衅意味,李佑当然摇头:“小侄不敢,这婚事是你郡王府的私事,当然要王叔做主。”
“哼!”李孝恭哼了一声,没再搭理李佑。
他将脸撇向沧阳:“你听到了,你的婚事须得我来做主。你赶紧收拾收拾,今日就随我回深州。过几天,为父再去找那崔家的人合议两家婚事。”
他的话说得很密,似是不给沧阳拒绝的空当。
但沧阳依旧严辞拒绝:“我不回去!更不会嫁进崔家!”
“你!”
这一下,李孝恭是当真动怒了。
他“砰”地一拍桌案,起身怒道:“你这不肖子,是要气死本王么!”
李孝恭已气得脸色涨红,梗着脖子直喘粗气:“你可知婚事得依父母之命、媒妁之合,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主的?”
不待沧阳顶嘴,他又进逼道:“你今日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否则本王便派人将你绑了押回去,锁在府里。直到成婚那日,再放你出府!”
他这话,已十分难听了。
便是寻常长辈,都不会同自家儿女说这般重话。wWW.ΧìǔΜЬ.CǒΜ
而在爱女如命的李孝恭身上,这口气就显得尤为冷厉。
沧阳这时也已暴怒,她扭回了脸来,直瞪着李孝恭,两眼间泪光盈盈,似是炫然欲泣。
瞪了李孝恭许久,她又咬着牙,“噌”一声站起身来。
从腰间抽了鞭子,用力往地上一甩,沧阳恶狠狠道:“不问过我的意见,就要将我嫁去崔家,你简直是蛮不讲理!”
“有本事,你就叫人进来押我绑我,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动武!”
皮鞭砸落在地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沧阳的厉啸声随之落地。
这对烈性子的父女,怒目相向,似已全然无法作和。
李佑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乱成一锅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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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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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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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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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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