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身子,旋即咬了咬下唇,请移莲步,朝李佑这边走了过来。
走到床边,她才委委曲了身子,往地上跪了下去:“殿下,您有何吩咐?”
她下跪的姿势,委实是难看至极,一面跪下,一面还拿手撑了地,等跪踏实了,才又缩回手端在胸前。xǐυmь.℃òm
这显然是因为她并不习惯于在人前下跪。
李佑点了点床榻:“也别跪着了,你起身在榻上坐下吧!”
“榻上?”
二娘眼里闪过一丝惶然,低头缩了缩身子。
她像是正在经历一场思想斗争,过了片刻才像是做了重大决断般咬了咬牙。
点了头应下,二娘才坐到了榻上,随即闭了眼扬了头,将头往李佑这边伸了伸。
她脸上的神情很是决绝,倒像是慷慨赴死一般。
李佑看得乐了,点了点她的脑门,将她点醒:“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以为我要占你便宜吗?”
“额?不是吗?”
二娘睁开了眼,略显诧异地望了李佑一眼:“贴身的丫鬟,不都是要用身子服饰主子的吗?”
她又低了头:“殿下收容了二娘,二娘是感恩的,绝不白吃王府的粮食。”
李佑笑着摇头:“你放心好了,本王可没这般心思……”
“我召你进屋,是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怎么逃到长安城来的。”
这二娘来得不明不白,拒韦敏说是在王府门外捡回来的。
李佑对她,一直存了些微戒备之心,所以从来都不与之单独相处。
像下午研究火药之时,李佑也曾特意叮嘱,吩咐侍从将之拦在院外。
这会儿见二娘身形落寞的样子,李佑忽地对她起了兴趣,想了解这丫头的身世背景。
毕竟马上要离开长安的,总得提前考虑了,要不要带这丫鬟返回齐州。
这二娘该是良人出身,并非贱籍,若是能寻个靠谱的地方,将她安置下来,总比在王府里做个丫鬟好得多。
“怎么逃到长安?”
二娘吃吃重复着李佑的话,显得有些茫然。
她顿了顿,才又吃吃道:“我……奴婢不是说过么,奴婢是从泽州来的,爹爹逃难带了奴婢……”
“你也不用奴婢长,奴婢短的,就自呼本名就好……”
这二娘并不熟悉丫鬟身份,自称奴婢时总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李佑听不得她这般磨叽,摆了手吩咐道。
“是!”
二娘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下去:“我家在泽州,本有间不大的书画铺子,我爹爹靠那店铺营生,只能算是苟且求生。”
“只是后来泽州发了大水,铺子叫大水冲了,爹爹便带了我逃往长安。我家在长安城里还有个大伯,爹爹本想领着我前来投奔的……”
李佑细细听了,不时打量着二娘的神情。
他本是想通过二娘的表情,判断她是否说了实话——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可这二娘似乎是误会了李佑的眼神,被李佑一看,便红着脸低下头去。
李佑不好再叫这丫头误会,只好不再去看她。
这二娘不过十四五岁,李佑还没禽兽到要占有她。
二娘接着说下去:“爹爹带了我雇了车马,一路往长安赶……赶到长安城外十多里的官道上,遇了一伙贼人……”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那伙贼人拦住了官道,要杀人越货,爹爹奋力与他们搏斗,被他们拿刀杀了……”
她说到这里,神情已很是悲切,啜泣着中断了话茬,垂头不再言语。
李佑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头:“那你是如何逃到长安的?”
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居然能避开贼人,逃到长安来,这不得不引人怀疑。
为了一解心中疑惑,李佑只好逼她再谈起那不堪过往。
二娘这又抬起头来:“爹爹将我藏在马车里,没叫贼人发现,他拼死挡了贼人,拍了马车往山林里赶……”
“那官道被贼人堵了,马车一路往山里去,不知跑了多久……”
二娘的表情渐渐变得呆愣,说话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跑啊跑……我在车中被颠得迷糊了,完全认不清方向……”
“后来,那马车撞上了林间树木,才停了下来……”
“我被撞了昏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天黑时分……”
说到这里,二娘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地撩了袖口。
她伸出手,朝李佑展示着:“喏,这是那日在马车中跌跌撞撞,被撞出的伤痕。”
李佑看她手上满是瘀青,还有道道擦伤痕迹,看上去惨不忍睹。
她本是极娇弱的女儿家,再配上这般伤痕,看得李佑连连叹气。
这伤痕不似做伪,看样子这二娘的说辞,确是可靠。
“那你是如何到了长安?”李佑又追问。
二娘继续道:“我下了车,走了许久才走下山,又遇了好心行商,这才到了长安城里。”
说到这里,二娘便低了头不再言语,像是正在回味不堪过往,舔舐心上创伤。
李佑静静思量着,待她的神情恢复了安定,才又追问道:“那你那大伯呢?你不是说,在长安城里有个大伯可以投奔吗?”
二娘摇了头:“没了……我那伯伯也是行商之人,他在东市里有间店铺。只是……只是我去投奔时,才发现那店铺早就易主。大伯一家,也早就不知所踪了……”
“所以……所以你只能流落街头了?”李佑唏嘘一叹。
二娘点了点头,再不吱声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悲惨过往……”
其实第一天见到二娘,李佑便已粗浅听了她的经历,只是当时这丫鬟语焉不详,李佑又没想着长久收留她,便一没太注意。
但这两日研究那火药烟花,他才渐渐留心身边人,注意到这丫鬟。
毕竟是行踪不明的外人,查清楚出身来由,总是放心一些。
细听她讲述过往,倒也觉得同情。
她远道而来投奔亲戚,却不想失了相依为命的父亲,又找不到亲人,只能委身在王府了。
这么说来,韦敏将她带回来,倒是救了这丫头一命。
“那你现在……倒真没个其他去处了……”
李佑深深叹了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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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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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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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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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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