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有那句话吗,我愿意啊。
郑清时抬头看了眼被铁栏杆分割成好几块的阳光,他刚刚低着头呢,都被外面的阳光晃的眼睛疼。
他眯着眼看墙上开的那一点儿小窗,看着被分割的阳光,突然就打了个冷颤,他又看了眼身上洁白的囚服,自言自语道:“还算说话算话。”
郑清时抱起胳膊搓了搓,走到床边,对着发油发黑的被子叹了口气,哎,脑子不灵光了不是,怎么忘了要床干净的被褥。
他坐在床边一角,闭眼打坐,背脊挺直,即使冷也没有缩作一团。
缩作一团,没有仪态,没有风骨,就是投降。
——
慧方是在第二天一早才知道郑清时被投入了天牢的。
听完小岳子“冒了生命危险”传的话,慧方半晌不动,良久,竟然露出了个笑。
看得小岳子和香菱二人摸不着头脑,这是伤心过度了还是咋的?
要说小岳子能过来传话,自然是梁九功奉了康熙的命给小岳子透的消息,而这一切,都源于康熙和郑清时打了个赌。
虽然对郑清时说的金矿和航线很感兴趣,如果照之前,不那么把女人当回事的时候,他可能真的会毫不犹豫就用一个女人置换这些,但是现在他不是那种人。
康熙想了,即使他对郭络罗氏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是她毕竟是胤祺的生母,也是素素的挚友,帮了他们二人很多。
能把后宫中的女人“打发”掉是他想做的事,但不会不管她们的死活,还是要让她们能得到一个好的归宿。
于是康熙好像对金矿航线视如粪土,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和郑清时说:“你可知她如今已有身孕?”
君臣三人都等着看笑话,谁知郑清时却是笑了一下,他坦然而目光清亮,什么都藏不住的,“我既然爱她,那么她生一个和两个又有什么区别呢,皇室血脉不容外流,我可以等她生产之后再带她离开。”
啧,哪里来的情种啊。
康熙面色看着松了些,反复踱步了一个来回,似是在思考。
他又在郑清时面前站定,说:“也许她不舍得朕,不舍得两个孩子,而不愿意和你离开呢?”
郑清时听完这话,用了很古怪的眼神看康熙,好像在说,你哪来的大脸说出这种话,她可能会不舍得孩子,但绝对不会不舍得你啊,否则怎么会对我有情意呢?
他不是没有想过,冲着个皇帝要女人是不是会冒犯他的君威,伤了他的面子,从而会伤害到她……但是,郑清时又看了眼康熙,这人态度就挺微妙的。
郑清时皱着眉,半晌没回话,因为孩子确实是个问题,那个大的吧,怎么都好说,就算亲娘离开了,他也记得,总不会忘了她,将来出宫,随便寻个什么游历办差的名头,说见就能见上一面,倒是肚子里那个小的,不好整。
他心里突然就有些埋怨康熙了,你女人那么多,干嘛要盯着她不放。
郑清时眼神面色表意明显,好像能说话,看得康熙竟然有种心虚之感。
康熙鼻子摸到一半儿,呵,朕心虚什么啊。
眼见二人谈判不下,康熙的智囊之一又出了个点子。
纳兰容若走到康熙身边,说:“不如让宜妃娘娘自个儿选,您把郑清时先捉拿下狱……”
纳兰容若强调,“臣可不是小心眼私心报复他,您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出逃也好,欺君也好,一颗脑袋够砍吗?不够啊!他总得遭点罪,他值得!”
于文卿听着直乐,觉得纳兰容若这厮并不那么正人君子了。
康熙倒是想起了前几年,素素怀第一胎的时候,也是纳兰容若给出主意,由头是验证明妃娘娘的真心,为了你们两个好,其实还是存了私心——纳兰容若就是觉得自个儿的后脖颈总发凉,觉得你们两个谈恋爱就谈,但是不要莫名其妙伤着我啊!
结局是挺好,但是过程么,他这辈子没那么做小伏低过。
但是这回是旁人,又不是他,结局过程啥的,爱咋地咋地!
何况容若有一点说的对,郑清时这个小崽子,年纪轻轻不知江湖险恶,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觉得爱情比命贵,直愣愣的就敢往京城闯。
君臣三人密谋结束便散开,康熙手轻轻握拳抵在下巴处,用食指指节处来回搓了两下,说:“你要不要同朕赌个大的,赌宜妃心里是不是有你,赌注是你的命?”
郑清时嘛,本来就是赌徒一个,从小到大荒唐事干了不少,听完康熙说的,觉得这个赌还挺,国外话怎么说来着,对对,罗曼蒂克,于是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只一条,给件干净的囚服穿。
纳兰容若闻言,冷哼一声,双手抱住胳膊肘,死到临头了,还顾着干不干净,给你件干净的囚服就是,其他的你就好好消受吧你!
郑清时就是这么被关在了天牢里,只是事情的真相,小岳子又看了慧方一眼,心想,事情的真相宜妃娘娘又不知道啊,那她笑什么呢……
慧方笑的是,可算有个着落了,免得她终日悬心。
有时候死真的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这屠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更可怕的是,这人明明已在屠刀挥就的范围之下,他还想不开的总往这地下遛……以为是吃了饱饭遛弯儿是吧。
这让慧方觉得特别难受,难受到甚至觉得,不如趁早死了干净。
慧方问,“万岁爷可说了什么时候赐死?”琇書網
小岳子迷茫了,他挠了挠头,啊这,怎么直接就到死不死了,师傅没说万岁爷要把这人赐死啊。
这题有点儿超纲,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师傅交代的,想到师傅说,万岁爷与郑清时赌期两日,只是为了刺激,为了增添些趣味,这话是不能同宜妃娘娘说的。
于是小岳子答道:“这个奴才不知,只是想来,也不会留他性命太久……”
慧方打断了小岳子的话,道:“我知道了,你回吧。”
小岳子刚出门,慧方身上的力气突然被全部抽掉一样,抽的干净,连支撑站立的力气都没留,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动静不小,吓得香菱都怕她摔坏骨头。
香菱不太敢使力去硬把人拽起来,双手握住慧方拄着地的胳膊,不住地问:“娘娘您还好吧?”
不太好,慧方感受着骨头的疼痛,就想,如果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许求情能管用;若是还想天高海阔的活着,劫囚……她没这本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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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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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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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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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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