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燕长武憔悴了许多。
沈宁问好寒暄,燕长武眼睛通红如野兽。
“七皇子可是有烦心事?”
“今日进宫,想求父皇让我去北疆,父皇不愿我去。”
燕长武人如其名是个武痴。
他不在乎朝野皇权,只担心大燕是否安定。
自从得知北疆之事就多次请求元和皇帝,让他一道去北疆,为边疆百姓们做点实事,然而父皇非但没有同意,还总是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再加上自打宫武宴,京都就不太平了。
太子、三皇子之死。
楚皇后沉默寡言。
父皇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
就连一贯心思纯粹的九皇弟,这两日也神出鬼没的像是在做法。
燕长武思及此,长叹了口气。
“陛下是关心七皇子。”沈宁宽慰道。
“若大燕没了,我这七皇子,有也没有都一样。”
“七皇子,不可妄言。”沈宁面色凝重地提醒。
燕长武强扯出了笑,“沈将军,此去北疆,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倒是七皇子,瘦削了些,可得保重身体,莫要思虑太多。”
燕长武点点头,看着沈宁的眼神,又有几分羡慕。
沈宁有一个格外开朗的父亲。
还有一群真挚的兄长。
若无家人作为依靠,女子的武将之路只会更难走。
孤身一人若想要开天辟地,必要龙潭虎穴,烈火烹油,百死一身得见功勋留百世。
沈宁是自由的。
灵魂,身体,信仰。
沈宁不是自由的。
背负着府邸和列祖列宗的厚望,还有天下百姓在乎的麒麟意志。
她享受着自由,也心甘情愿沉浸在不自由里,做那立锥天地不弯脊梁的好女郎,素手扛起一个风雨飘零里的家族,实属难得。
……
之后的几日,沈宁都在专心处理军务。
北疆之事迫在眉睫,已无闲心料理其他。
三叔沈国海还在昏厥之中,久久都不曾醒来。
驿站那边,张霁还算安分,没闹出什么事。
出征前夕,沈府的一家子都在荣燕堂用膳,夜色深深晚风轻又冷,天降大雪路不好走,新年的红绸和红灯笼透出斑驳的光,冷清的街道无几人,京都城内肃穆到草木皆兵,荣燕堂满桌珠翠之珍饭食飘香,氛围却有些冷凝。wWW.ΧìǔΜЬ.CǒΜ
“来,小宁,你最喜欢吃鸡腿了,这块给你。”
沈钰笑眯眯道:“阿兄祝你凯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以此鸡腿为证,天地为鉴,沈府上下一心,大燕万民齐凝,定能共渡难关,迎来璀璨辉煌。”
二嫂虞欣轻抚隆起的腹部,“阿宁,可要回来,看你侄儿。”
“好。”沈宁微微一笑。
她向来如此,天塌也从容。
虞欣又说:“今儿你事忙,便没来得及和你说,只昨儿提了一嘴,皓皓和姣姣,都是永安公主的干儿子和干女儿了,今日去公主府请了礼。”
她还记得,带着孩子去公主府的时候,蓝连枝坐在轮椅之上,望着一方绣有海棠花的手帕出了神。
而认下皓皓、姣姣这一双干儿干女之时,蓝连枝抱着孩子泪流满面,虞欣感受到了蓝连枝视如己出的真诚。
宫武宴上蓝连枝挺身而出,让她保下了腹中骨肉,但却因此一生不得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因而,她握着蓝连枝的手说,她虞欣所出,便是蓝连枝的孩子。
沈宁喝下了一杯酒,将皓皓姣姣拥入怀中。
“日后,要对永安阿娘好,知道吗?”
“嗯嗯,我会的。”皓皓点头。
沈姣姣目光复杂。
“姣姣?”
沈姣姣低着头说:“小姑姑,我听到了好多,不好的事。”
“关于顾景南和永安公主?”
“她抢走了小姑姑的夫婿。”
每每想到此,沈姣姣就难受,只能对着永安公主强颜欢笑。
她会想,若有一个女子抢走了自己的阿爹,娘亲该是多么的难受。
小姑姑最崩溃的时候,她作为家人却没能陪在身边,还要认永安为干娘。
小小的她,一贯通透,却是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如个老气横秋多愁善感的小大人般。
“姣姣,人的好坏,善恶黑白,不能一概而论。”沈宁说道:“姑姑知道,你为姑姑打抱不平,但你也要知道,属于姑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而除此之外,姑姑与永安公主,是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沈家之事,她不顾性命施以援手,如此,便足够了。”
顾景南和蓝连枝之事,沈宁怨过的,但更多是顾景南。
蓝连枝与她不相识,顾景南却是真正山盟海誓的有情郎,这天下人熙熙攘攘太多了,隔着肚皮的心哪管多少,她只希望自己所选择的人归来还是少年郎,却终究是负了年少相思。
沈姣姣似懂非懂。
“姣姣,别讨厌她。”
“好,听姑姑的。”
沈姣姣圆溜溜的眼眸如黑葡萄般。
“阿姐。”沈如玉端起酒杯,敬向了沈宁,“话不多说,都在酒里,就一句话,平安归来。沈家的支柱,不能倒。”
不知从何日开始,她不再拧巴。
那点子折磨了好多年的嫉妒之心,成为了结实的拥趸。
“都在酒里。”
沈宁端起酒杯,敬向了沈如玉。
离开京都前,她喝得不是果酒。
再理智的人,也想一醉方休。
彻底失控一回,再去坚定走向自己的路。
燕云澈便在她旁侧,并未阻止,而是为她斟酒。
他懂她。
今夜喝的不是酒。
是临别前依依不舍的血亲盼她安宁。
“小宁。”沈从武端起酒杯,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又哽咽,收拾了下心情再次张嘴,话到咽喉却是泪流不止,哭得像个孩子,拿着酒杯的手颤颤巍巍,满满当当的酒水都抖出去半杯了。
沈钰一把握住了沈从武的手腕,“从武堂兄,你这就不地道了,不胜酒力直言便是,还学会耍心眼子了?这多满的一杯,都被你抖没了。”
原先悲稠满荣燕的氛围,被沈钰的话给驱散了,顿感几分好笑,弄得沈从武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直愣愣且哀怨地看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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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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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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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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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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