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杂地看着寒风凛冽里纤瘦细挑的身影。
固然年轻,却足够沉稳,似那定海神针,仿佛天塌了都有个人能顶着,叫沈国雄都感到了几分心安。
后侧内屋,传来了沈国海的惨叫声。
有时疯癫绝望,如厉鬼哀嚎。
有时呜咽低吟,如风在泣诉。
沈国雄心口疼了一下,像是被人用手生生地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深吸了口气,收拾好心情便走进了内屋。m.xiumb.com
沈国山的手臂,被沈国海抓出了血痕。
许是疯累了,便浑浑噩噩阖上眼眸一动不动。
“如何?”
“诶——”
沈国山叹了口气,满身疲惫沧桑,似是半日就苍老了十几岁。
他望着大哥,内心的痛楚悲戚难以遏制。
都说沈府是他沈国山作为脊梁,扛起整个府邸。
但大哥,又何尝不是他的支柱呢?
一个府邸。
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家族。
从来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功劳。
是世世代代,一辈辈的总和。
沈国雄或许在武学方面不如他和沈国海,但这么多年来,辅佐他,支撑他,不管是斡旋上京朝堂,还是府邸深处,都让沈国山少了许多麻烦,而这根挺直在情谊的手足支柱,撑着他走过了经年的寒暑。
“大哥,国海,怕是……不大好了。”
沈国山低头,“他的精神崩塌,怒火攻心,焦灼上头,若不能制止,便很难熬过来年冬天。”
沈国海最大的问题,就是精神方面。
正如一把钢刀,时刻插在沈国海的颅腔,搅动他的脑子和灵魂。
一贯惜命,想要长命的他,这会儿倒是丧失了求生欲。
一个精神崩溃且死气沉沉的人,是很可怕的。
沈国山低垂着头,眼里有泪。
他仿佛很累。
沈国雄恍惚间这才发觉,沈国山的脊背不如从前那样笔直挺拔了,竟有些耷拉弯曲,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一代战神,也有苍老的那一刻。
沈国雄的目光转移到了沈国海的身上,张了张不住颤动的嘴唇,却是欲言又止。
沈国海的情况,兄弟早已了然。
当年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稳住沈国海的心态。
而今,最怕重蹈覆辙。
一旦记起从前,必然是死亡和毁灭的开始。
故此,沈国雄、沈国山都提防紧绷,就是怕出现如今的情况。
却没想到,千防万防,忘记防了最不起眼的狗洞,而且正常人也不会想到,自诩德高望重老爷的沈国海,一把年纪了还会钻狗洞,实属离谱。
沈国雄长吁了一口气,眼睛又红了一圈。
他踏步来到沈国海的床榻前,缓缓入座,看着瘦削落魄的弟弟,心疼了好一阵子。
“大哥,我终究不好。”
沈国山无力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国雄看了眼躺在床榻上正疲惫休憩的沈国海,便抬起手凝滞在空,犹豫半会才心情复杂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国山,这一路而来,府邸的担子总是你在扛,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无能,不能为你和国海遮风挡雨,还得傍你武辉,赖以生存。”
兄弟二人,忙忙碌碌大半生,难得坐下来袒露心扉,互说衷肠。
“大哥,……”
沈国山还想说些什么,沈国海却醒了过来。
神色惨白如纸,额头沁出了密集的汗珠。
头皮灼热,焦灼难受,沈国海一双手不停地抓抠头皮,指甲缝里都带出了血。
“国海!”
沈国山和沈国雄一并钳制住了他。
“你冷静一些。”
沈国雄急道。
沈国海两眼茫然,泪如雨下,“我好痛,好痛啊。”
头痛欲裂到他想亲手挖出自己的天灵盖,再一榔头一榔头去砸碎方才会感到片刻的舒服痛快。
要不是兄长拦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
“国海,是我,我是大哥。”
沈国雄沉声道。
“大哥——”
沈国海定住,瞪大了眼睛缓慢聚焦,仔细看清了沈国雄的容貌。
“二哥,我把二哥的饼弄碎了。都是我不好,我太不好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难怪爹只喜欢你和二哥,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生来就不配得到人的喜欢,我偏生还痴心妄想,想要得到器重,想要一身天赋,我怎么这么糟糕啊?”
沈国海陷入了儿时的执拗,泪水簌簌,如断线的珠玉,掉落出悲恸。
他的记忆,如同他阶段性的人生,破碎的镜子,被斩断成了好几截。
每一截,都有着不同的极端和痛苦。
沈国山的手握紧成了拳头,自责愧疚的情绪如海潮汹涌。
“大哥。”
他闭上了眼睛,“国海的这一生,终究是被我给误了。”
沈国雄千万言语,如鲠在喉。
手足三人,沈国海文武双全,是天赋造诣最好的人。
偏生父亲以小窥大,从细枝末节里,推断出沈国海难堪大任,便将本该属于沈国海的位置,送到了沈国山的手上。
父亲担心兄弟纷争,在沈国海尚且年幼不知晓的情况下,亲手毁了沈国海的前程和未来,就是怕沈国海心怀不甘,茁壮生长后因心怀恨意和不甘,沈府会出现手足相残的血腥丑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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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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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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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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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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