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味浓郁,笑声不止。
陈琼勾着沈宁的肩膀,满身酒味儿,“沈宁,你是不知道,年幼之时,这上京内,哪个不怕你沈宁。”
沈宁淡淡地喝着酒,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
大年初一,坟冢之地,比那歌舞高楼还让他们倍感安心。
“你怕吗?”沈宁反问。
“本小姐可不怕。”陈琼扬起了眉梢。
她打小就跟沈宁争锋相对,却也惺惺相惜。
她最恼的是,沈宁偏偏和云家挽歌同游京都,回回都不待见她。
沈宁嫁到顾府,她的马车,时常绕远路,就为了从顾府门口经过。
世人只道她气焰嚣张要去看沈宁不如当年的平淡。
唯有她清楚,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为何要嫁给顾景南?”陈琼忽而盯着沈宁的眼睛问道。
四周众人都看了过来。
跟着沈宁的人,知晓这一段往事,多数却不会提及。
一是不想给沈宁难堪,二也是郁郁寡欢,不痛快自己追崇敬重的人,被顾景南伤害过。
“说好日后一同上战场的。”
“说好要在疆场上拼杀敌数量,拼功勋战绩的,怎么就嫁人了?”
陈琼恼怒地问。
沈宁提着酒壶,浅浅一笑。
“彼时想嫁,便嫁了。”
“后来想走,就走了。”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活在当下便好。今朝当下是当下,旧时当下便也是。至于路的好话,但凭后人说吧。”
不管世上有多少人以此来诋毁她,诋毁一个女子,她却问心无愧,甚至从不避讳那一段过往。
“小琼,活在这世上的都是人,不是神仙,是人就会走错路。”
“既是人生之常态,又何必介怀?人生最多不必百年,及时行乐即可。”
沈宁喝了口酒。
她抬眸望月,回忆旧时三年恍如梦。
“菜不好吃,便不吃了,朋友结交发现德行有亏,就远离了,为人处世吃过亏上过当,就长个教训了,走过的地方有个坎坷,下回便会提防着去绕道而行。”
“怎么情爱婚嫁之事就要退避三舍,为何择一人,纵有错,难磨合,也必须终老?哪怕走出来,也必然是阴影、痛苦和脏污?生来清白之身,活在青天白日下,堂堂正正做事,干干净净做人,哪怕走错了一个岔路口,亦无悔。”
所行之事,哪有绝对的对错。
或许,多年以后,才会恍然明白,旧时的自己分明是迷途之人还觉得头脑清醒。
但这份成长,不仅仅是年长几岁,你踩着旧时苦痛和吃亏上当累积下来的。
故而,她沈宁,深爱着自己,不论是今朝之我,还是旧时嫁进顾府的自己。
她行端坐正,孤身一人也好,嫁人也好,不负天地便无愧人世一趟。
陈琼愣愣地盯着她看,半晌,释然般爽朗一笑。
“说来也是。”
上京后辈,能这般豁达者,只有沈宁一人。
过了会儿,陈琼眸光一闪,便揶揄道:“你一贯不胜酒力,如今酒量倒是增长了许多。”
陈琼打小就讨厌喝酒,认为是没必要的自我折磨。
但她知晓沈宁酒量不行,便日喝夜喝,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自诩能压沈宁一头,背地里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其余人等,诧目看来。
倒是君光耀面颊一红。
他也是个不胜酒力的主儿,上回在东墓园,稀里糊涂就跟沈宁义结金兰了。
沈宁眉梢一挑,“喝酒,跟杀人比,如何?”
“自是喝酒轻快。”君光耀道。
“和苦海行舟比,如何?”
“还是喝酒轻快。”
“那就对了。”
沈宁微抬下颌,猛灌了一口酒,眸光潋滟着微醺,交织着一如往常的淡漠,扫了眼四周,傲然道:“小小酒酿,不在话下。”
转瞬一坛酒消失。
此时众人还没发现有何不对。
沈宁拿起第二坛酒,斜睨了眼陈琼。
“陈琼,你老子不信,把关系断了吧。”
“???”陈琼满面惊色。
“……”众人一脸呆滞。
“日后,我做你老子。”
沈宁一本正经的,还郑重地拍了拍陈琼的肩膀。
陈琼的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沈宁!”
她恼道。
“别吵。”
沈宁郁郁地看了她一眼。
陈琼登时偃旗息鼓,却心有不爽。
她胜在酒量,偏偏还被喝不了多少的沈宁占便宜。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
大宗师带着追风逐电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宁身旁一堆酒坛,整个人较为沉稳,反而是旁侧的陈琼张牙舞爪面露涨红之色如喝多了犯迷糊。
追风忙道:“沈将军的酒量,越来越好了,陈琼小姐若是不胜酒力,就不要喝这么多了。”
“………”陈琼恼得很,回头瞪了眼追风。m.χIùmЬ.CǒM
追风尚未反应过来,陈琼就如个野兽,把追风扑倒在地。
“你才不胜酒力,你全家都不胜酒力!”
陈琼怒火漫天。
追风双手捂着脸,“别打俊脸。”
陈琼的拳头凝在半空,嘴角猛抽。
追风渐渐地挪下了手,俊脸对着陈琼一笑,“打坏了,陈琼小姐日后岂不是欣赏不到了………啊啊。”
陈琼的拳头二话不说就落下。
追风惨叫之际,她对着拳头吹了两口,歪着头颇为得意地看着追风。
她打不过沈宁。
还打不过追风吗?
再说了。
大宗师都得听她家沈宁的。
这追风,还不是任由打骂。
想到此处,陈琼浑身舒畅。
“将军。”
大宗师白衣如雪,脸上的面具折射出了煞是好看的白色月光。
沈宁喝了口酒,闻声看来。
眼前似如扭曲的迷雾和摇晃的海浪,需要聚精会神去看,才能看得真切。
“是大宗师啊。”
众人只觉得氛围有些古怪。
分明都是未婚夫妇了,偏生还一口一个将军,一口一个大宗师,好似刚认识般隔着银河半点都不熟的模样。
下一个呼吸。
便看到沈宁揪着男人的衣襟往自己这边拽,自己也贴了上去,扬起脸对众人一笑:
“诸位,我男人,见笑,见笑了。”
众人:“………”
果然,将军就不能这么喝!
大宗师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眼底冰雪消融,隐隐还见几分得意。
得了名分。
日后走路都要看天才是。
得意就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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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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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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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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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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