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沈宁的身后,都是受伤的子衿学生,跟着沈宁同样的行礼。
为首之人,身穿黑色布衣,其名为韩剑星,曾是秦老最喜爱的弟子。
秦老将大罗阵的希望寄托在韩剑星的身上,最后却因一场宫武宴和失败的大罗阵而分道扬镳。
韩剑星孤身踏出这座皇城之时,回头看,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人在乎他。
却并未发现,偷偷在城墙之上看他远行的师长。
秦老思及此,双目通红。
他背过身去,用手背悄然地拭去了眼尾的泪。
然——
不管他如何擦拭,灰浊的眼眸,总是发红,爬上了几许血丝。
“秦老兄……”
赫连远山心情复杂。
身旁的友人们,无不是欲言又止。
韩剑星的离去,曾对秦老有着创伤般的打击。
“还以为,他再也不会踏进京都城了。”
秦老低声苦笑,“他还能回来,他不曾返乡……”
他以为,韩剑星去了遥远之地,再难相见一面。
纵使再见,却也有着难以解开的心结。
“是啊,他回来了。”子衿武堂的周老感叹道。
众人的注视之下,韩剑星率领众人,汇入了沈宁的队伍。
与赵家军的数量几乎是不相上下。
乍然看去,隐隐有力挽狂澜,局面万变的意味,当然得要忽视这些人身上廉价不值钱的衣裳。
“阿宁师妹。”
韩剑星道:“赵维森此人,我在外多有耳闻,比他父亲要强劲些,上过几回战场,并无败绩。他虽不是用兵如神之人,但他所率领的韩家军,以蛮力旷野闻名四海。与其说那是一些士兵,倒不如说是一群野兽,如今还是盛怒当中的野兽。”
沈宁轻点头,赞同韩剑星的话,眼角余光瞄了眼同样在私下商榷的赵维森、赵髯等人,提醒道:
“其副将赵髯,行如出一辙的蛮横野兽之道,务必小心之。”
“阿宁妹妹,可有对阵之策?”
韩剑星身侧的陆子白问道。
“有。”
沈宁缓抬了幽深漆黑的眼帘,掷地有声,一字一字道:
“大罗之阵。”
听到大罗之阵,韩剑星、陆子白这些人的面色齐齐变之。
大罗之阵,宛若心魔般。
“好,便如阿宁师妹所言,要干,就要干一场大的。”
韩剑星深吸了口气。
话音才落。
他扭过头,在纷纷扬扬的风雪里,看到了人群里的老人。
老人白发染霜雪,似有疲惫之态,已不复当年的健壮。
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总会带走一些人们舍不得的东西。
他已不是昔日横冲直撞怒骂天道不公的少年郎。
旧日师长的脸上,长了些象征垂老痕迹的黑斑。
师徒二人隔着多年的岁月远远地对视了眼,俱都默默地抽回了眼神。
“秦老,那不是韩剑星吗,你往年最挂念的人。”
刘安河优哉游哉,好整以暇般,走到了秦老的身边。
“刘安河,这是子衿的地盘,请你出去!”赫连老先生勃然大怒。
刘安河两手拢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都是大燕武堂的人,几位又何必如此?老朽不仅关心沈宁这孩子,也很关系此战的结果。”
一面说着,一面就来到了秦老的身边。
“秦老兄这是怎么了,激动到神情都变了。”
“韩剑星到底是老兄的徒儿,能让老兄这般的难以自持。”
刘安河凑近了秦老,将声线压到极低,只有彼此两人方才听得见。
“老兄,当年剑星离开的时候,也不知多送一程,实不相瞒,当年我经过遇到,他在城郊外,腿都被人打断了呢。”
那风轻云淡的话,让秦老浑身都已僵住。
风雪映入眼。
四肢百骸,脏腑深处,沿着脉络流淌的鲜血,似是一点就着。
他发红的眼睛,充满愤恨和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刘安河。
适才过于惊喜,而今冷静下来方才发现,韩剑星步行之时,右腿好似不怎么稳当……有一点似坡未瘸的感觉。
“你当年既然看见,何不出手相助?”
“相助?”
刘安河低低地笑了两声,“贤弟我啊,自是不能相助的,因为……”
说话之际,他距离秦老愈发的近。
确保无人听见他的话,方才压着嗓子继而道:
“因为,就是贤弟我让人打断的啊,那韩剑星柴门出身,岂敢叛逆,贤弟我这也不是为了给秦老兄你去出气,你应当不会怪罪于我的才对。”
“轰”的一声。
风雪骤然激荡。
秦老先生枯老的双手,猛地攥住了刘安河的衣襟。
刘安河的面部,龟裂开了肆意的笑容。
他如同瓮外之人,看那翁中的鳖,是如何一点点绝望的。
现下。
子衿关键一战。ωωω.χΙυΜЬ.Cǒm
秦老这边若是出事,必然会扰了韩剑星和沈宁的心态,使得子衿的学生们不攻自破,落魄离席。
再者说,圣上跟前,秦老失仪,亦是大罪过了。
他便是看这秦老东西不痛快。
分明是一路人,却总是虚伪如斯。
“秦老!”
邓伯斐低呼。
秦老先生面红耳赤,满目肃杀之气,恨不得将刘安河给敲骨吮血,吃个干干净净,更恨自己当年的傲气,作为师父不肯低下头去,连送学生出城的勇气都没,只敢在城墙一角望他远去。
刘安河的衣襟之上,秦老先生充满狠劲死命发力的一双手,稀稀疏疏覆了老年斑的手背,还有青筋突起。
这边的变故,不算大,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沈宁和韩剑星,近乎是同时看了过去。
刘安河露出了无辜之情。
“韩老兄,你这是做什么,你对韩剑星再有怒气,何至于发泄到我身上,我也不过是提了一嘴啊。”
刘安河惊道。
韩剑星指尖微颤,发冷。
师父厌恶他,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垂着头,苦笑几声。
刘安河见状,心里的痛快如火山喷发到了极点。
那年,他第一眼发现了韩剑星的武学之才,想收入门下,为他效力。
奈何韩剑星是个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偏是不听他的话,还认了秦老先生为师,这口气,郁结于心多时,打断韩剑星双腿才算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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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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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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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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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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