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最近的身体还好吗?最近公司有点事忙,抽不开身过来,这不,生意刚刚谈妥,我就想着来看一下吴叔。”
吴老爷子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有劳你挂心了,我的身体还算硬朗。年轻人的生意忙我理解,既然抽不开身就别忙里偷闲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方元良似乎也不在意吴老爷子话里的逐客之意,他一脸谦卑地笑了笑,显得有些拘谨与局促。
“吴叔这说的是什么话!吴叔对我的好我可是一直都记着呢!”
“最近是忙了点,但是陪吴叔的时间还是有的,只要吴叔不嫌弃我经常登门叨扰就行。”
方元良之前也会来拜访吴老爷子,只不过吴老爷子从心底里对他没什么好感。
说不上来的一种直觉。
加上吴老爷子是上过战场的人,老一辈看人的目光都很准,于是方元良的拜访有很多次都吃了闭门羹。
被管家打发走了,但是他仍乐此不疲地过来,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中微妙的尴尬。
那时候,吴老爷子就知道,要和这个人减少走动。
或者是,不走动。
不会有人连这么明显的拒绝深交之意都看不出来,除非他在故意装傻。
而且,长期的伪善也是可以装出来的。m.xiumb.com
深不可测的是城府。
久经沙场的吴老爷子自然也深谙其道,毕竟猎人的嗅觉一向敏锐,即使他已经老了。
吴老爷子喝口茶,“如今这吴家的门槛已经没有人敢再踏足了,你也别过来了,免得和我们搭上关系,毕竟现在的吴家属于墙倒众人推的状况,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就说现在,单单只是稳住公司里的那群股东和董事,就已经让吴老爷子头疼得不行。
公司高层已经成为了一盘散沙,大家都等着在这最后的时刻,能捞的话就狠狠地捞上一笔,不至于到时候公司撑不住了,他们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吴老爷子的薄面他们还是会给几分的,但是面子毕竟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次次便利的通行证,只能为公司的落败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而且,面子这种东西,用得多了,消耗的反而是情分。
那些董事暗地里的资源疯狂争夺吴老爷子并不是不知情,只是这样的状况太多了,他管不动,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家如今今时不同往日,那些董事能够念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踩上一脚就好了,在这个功利性的社会中,还能奢求什么呢?
人是群居动物,也是利己性动物。
方元良拧了拧眉,似乎是对吴老爷子的这番话表示不赞许,“吴叔您怎么可以这样想呢?我既然叫您一声叔,那也自然是希望吴家能够好好的。”
他叹了口气,“要是朋义在就好了,吴家也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吴朋义是吴老爷子的儿子,吴家少爷。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吴老爷子也露出了愁容和思念,精神状态一下子就差了很多。
吴朋义在军部任职,多年来忙于公务,以至于结婚得晚,所以吴家小少爷的年纪才这么小,和陆寒枫安陌这些同辈的人相比,岁数相差得有些大。
“哎,朋义要是不接那个任务就好了,谁能预料到他......”方元良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伤感,“他明明那么骁勇善战,指挥能力一流,怎么就没能活着回来呢?”
“天道不公啊!一个战功赫赫的人就这样牺牲在了荒无人烟的黄土之上!那孤野山林怎么对得起他那卓越的功勋?”
这一番话说得确实很有文艺范,和方元良此刻的书生气息很相契合。
吴老爷子有些动容,眼角微湿,他闭了闭眼,“这就是吴家的傲骨,吴家身为军部世家,绝不会出现一个孬种和逃兵。他战死沙场,我作为他的父亲,为他感到无比骄傲。”
这是他的儿子,满身功勋,那身戎装挂满了勋章。
吴老爷子咽下心里的酸楚,平复情绪,“好了,你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找我煽情的吧?”
方元良因为谈起这个话题,满脸哀恸之色,“吴叔,很抱歉,我勾起了您的伤心事,让您难过了。不过,我似乎听说朋义这事不简单啊,似乎......和当年的卧底有关联,当年您一直想为他讨回公道,后续怎么样了?”
“朋义这么好的一个人,一生为国奉献,绝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牺牲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吴叔您尽管开口,我必定会鞠躬尽瘁,为朋义讨回公道!”
闻言,吴老爷子眸光一顿,瞬间冷了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元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家因为你爸那些事已经被军部除名了。”
话音刚落,方元良面上一僵,而后不过瞬间恢复正常,转而一脸惶恐不安地看着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继续刨根到底,眼神有些发沉,冷哼一声。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连卧底的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既是如此,那么后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你应该也清楚,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像是被误会了一般,方元良焦急地解释着,眼神真挚,“我这不是听了一些零碎的风言风语吗,知道的也不多,就听别人说了几句。”
“而且这事关朋义和吴叔您,我自然是担心了。”
“哦?”吴老爷子没那么好糊弄,一双眼睛精明得很,盯着方元良,“谁告诉你这事的?他难道不知道卧底事件是国家最高级的机密吗?他竟然敢枉顾规章制度,私自将机密泄露出去!真是嫌命长了!”
这话看似在指责那个泄露机密的人,但是也是在旁侧敲击方元良私自打听不该听的机密。
方元良顿时有些坐立不安,眼中有愧疚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外露,但是眼底深处的暗芒和狠厉却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吴叔.......这事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是无意中听到的,当时听到朋义的事我就留意了一下,哪曾想这其中还会有隐情呢!”
“不过吴叔你说得对,现在方家不参与军部的事情,我确实不应该为朋义的蒙冤之事就留意这些话,毕竟是军部的机密,我如今身为一个外人,确实不应该。”
方元良说得情真意切,一脸愧疚受教的样子,似乎当时真的是为吴朋义打抱不平才会留意这些话。
吴老爷子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声音带着压迫性,“记住你如今的身份,不该打听的事就不要打听,没权管的事就别管,不要走你父亲的老路。”
“是是是,我记住了吴叔,这事是我做错了,多谢吴叔的提醒,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方元良连连点头,像是被震慑到了,惶恐不安地低着头。
但是那垂下的睫毛掩盖住的却是滔天的怒意和恨意,大有毁灭一切之势。
现在的方家已经不能再插手军部的事情,与过去鼎盛时期的方家成了天壤之别。
说难听点,方家就是被罢黜流放了。
从一个鼎盛的家族落败成了一个边缘的家族,毫无存在感,以至于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吴家还在假清高什么呢?
不也快走到路的尽头了吗?
而这吴老爷子还敢给他摆脸色,一个老不死的,在这装什么装!
还敢教训他?
真是欠收拾!
方元良收敛了眼底的恨意,今天的点头哈腰之仇和之前的闭门羹之羞,他一定会报的。
他抬头间已经恢复了往常温润的神色,一脸憨厚无害的表情,对吴老爷子恭敬又略带歉意。
他谦恭地说着:“今天之事是我冒昧了,幸亏吴叔的提点,不然就我这愚钝的脑子,以后怕是会惹上祸端。”
吴老爷子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加上刚刚他提到了吴朋义,吴老爷子还陷在痛失爱子的情绪中,也没心思再去关注其他的,于是摆摆手,“非军部之人,就少打听这些事,这对你毫无益处。”
吴老爷子为人直爽,自是有话直说,他的言辞虽然激烈严肃了点,但这确实是肺腑之言,也是提点和警醒,不无道理。
“是是是,我一定记住吴叔今日的教诲,谨记自己的身份,”方元良认真倾听,点头答应。
吴老爷子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没有继续搭话。
方元良小心地瞄了一眼吴老爷子的脸色,心下斟酌着什么,才犹豫着开口:“吴叔......听说朋义走了之后,吴氏就遭遇了重创,现下公司内部动乱未消,外部虎视眈眈,都想摧毁这吴氏的根基,吞掉朋义曾经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事业。”
“现在这时代啊,真是什么人都有,吴家辉煌时,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如今朋义不在了之后,却是萧条成了这个样子,吴氏背腹受敌,吴叔您的压力太沉重,要是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方家虽然说现在是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罢了,但是吴叔您对我那么好,我必定会竭尽全力相助吴家渡过难关。”
吴老爷子也是头疼公司的事,但是也没承他的好意,“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我人虽然老了,但是几分薄面他们还是愿意给的。”
这相当于是在明面上拒绝了他。
方元良也不恼,笑呵呵地道:“这是自然,在阳城,谁不得敬您三分!”
吴老爷子听到这话,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吴家虽是功勋家族,但是吴老爷子并不觉得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因为,保家卫国本就是军人世家的本分。
而不是为了那虚伪的面子和受人敬仰的虚荣才去为国捐躯的。
可惜,有些人注定不懂。
也就没必要费口舌去解释。
“吴叔,我听说陌儿回来了,陌儿这孩子真不错,长相随她妈妈,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陌儿这孩子真的是有本事和能力,一回归就创立了夜氏,这事前几天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轰动挺大的。”
方元良说一半留一半,见吴老爷子把视线投过来,目露疑惑,他才继续道。
“似乎是因为她重新重用了当年锒铛入狱的商业才子洛玉阳,才引发了大众的热烈讨论。这不,陌儿才刚刚回归,就因为势头太猛上了几次的热搜新闻,而且她突然重用洛玉阳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说着说着,方元良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有些欲言又止,表情犹豫又纠结,像是不知道如何启齿。
吴老爷子看到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不耐烦地催促他:“有话就说,别在这遮遮掩掩的。”
闻言,方元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全盘托出:“吴叔,您也知道,我们方家现在虽然大不如前了,但是也是做点小本生意的,在商圈的底层摸爬滚打,我这不也是收到一点风声,也不知道是谣言还是什么,既然吴叔您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当年的吴家和安家也是世交之家,但是这怎么多年未见,陌儿怎么一回来就和吴家疏远了呢?”
吴老爷子没说话,一脸严肃,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方元良顿时像是受到鼓励一般,“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具体怎么样还是得吴叔您来定夺。我听说夜氏刚刚在阳城站稳根基,就打算对老牌企业大开杀戒了。”
“而且......夜氏第一个开刀封喉的对象就是吴氏,这据说还是陌儿在幕后操纵的,网上都在传,她特意招揽洛玉阳这个商业刽子手,就是为了屠杀吴氏。”
方元良像是怕吴老爷子不信,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于是眼神真挚又恳切地注视着吴老爷子。
“吴叔,我说的都是有依有据的,夜氏的成立就是建立在环天集团一夕之间破产的基础上,而洛玉阳的回归也是陌儿在背后替他强行洗白的,如今事情败露,真相被网友挖了出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陌儿为了对付吴氏埋好的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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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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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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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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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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