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医生,你看看我女儿怎么样了,她刚刚不是动了吗,怎么还没醒呢?”
江绾颤了颤睫毛,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很近很近。
入眼便是刹那的白,是医院的消毒水,还有吵闹的脚步声。
江绾恍惚地想着,这在哪。
她明明,明明和郁生说好了,明天就带郁宝去游乐园,去给郁宝过生日。
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绾绾,绾绾还认得妈妈吗,绾绾?”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急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江绾看了好久,才认出眼前的人,“妈妈。”
江清兰。
江绾望着母亲长了皱纹的脸,下意识开口:“妈妈,好久不见。”
江清兰抱着她哭,“对不起,对不起绾绾,是妈妈忽视你了对不起。”
江绾还有些茫然,“怎么了,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郁宝的吗?”
“绾绾,你看看妈妈,以前的事我们都过去了,过去了好不好,以后妈妈不会再忽视你了,你把那些不高兴的都忘掉好不好,好不好绾绾?”
江清兰捧着她的脸,满脸都是泪。
江绾不喜欢她这么抱着自己,下意识就开始挣扎,“郁生呢,郁生在哪?”
江清兰只是哭。
江绾无措地在病房中找着,发现眼前的一切有些陌生的可怕。
她愣了一下,疯了一样去掀自己的衣服,白嫩的肌肤上光滑无比,没有了那道丑陋的疤痕。
“我的疤呢,我的疤怎么没了,怎么没了!”江绾急切地翻着,猛地抬头,挣扎着要下床,“郁生!郁宝!”
江清兰拦不住,只能硬生生看着她摔在了地上。
江绾望着自己使不上力的腿,脑袋一片空白。
“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小姑娘想下床也要一点一点来,不能心急。”
医生过来把她扶起来,给她做检查。
江绾呆呆地坐着,等医生检查完,才像如梦初醒,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外面走。
“绾绾,绾绾你去哪?”
江清兰赶紧上来扶她。
江绾摇着头躲开了她的手,“我要去找郁生,去找郁宝,去找爸爸,还有,还有……”
她哽咽着,剩下的话像是卡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江清兰看着她这样,也哭了,“爸爸妈妈都离婚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要爸爸了呢。”
江绾身体一僵,望着走廊尽头熟悉的梧桐树,一直被她不肯承认的事实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将她敲醒。
走廊上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快步向她走来,“是江绾女士吗,我们是处理囚禁案的民警,需要您进行配合。”
江绾缓缓看向他们,“什么囚禁案?”
“您被郁先生囚禁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我们对您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哪怕当事人选择了自尽也依然躲不过法律的制裁,您请放心。”
民警伸手要去扶她,被江绾一个激灵躲开了。
她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不停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什么囚禁,没有囚禁,他是我的合法丈夫,我们还有个可爱的儿子叫郁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两位民警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更高一点的警官请江清兰借一步说话,委婉地询问:“您女儿在被放出来的时候,是否有做过精神检测?”
江清兰愣愣摇头,“还没。”
“这边还是建议做一下吧,我们看她这个状态,可能……”
民警点到而止。
江清兰半天没反应过来,低声喃喃:“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长时间的囚禁确实会对人的精神造成很大的伤害,看这情况今天是没有办法做笔录了,如果有诊断结果,还希望您能联系一下我们警方。”
民警说完,让江绾好好休息,就先离开了。
江绾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江清兰试着伸手去碰她,又被她躲开了。
“绾绾。”
“不可能,”江绾低声呢喃,“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梦呢,明明就可以抱到他,明明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怎么会是梦呢。”
“绾绾。”
“肯定是加班赶资料做出幻觉了,他们还在等我呢,他们还在等我……”
“绾绾!”
江清兰受不了了,抱头大哭。
江绾红着眼抬头看她,呜咽出了声。
诊断结果出来了。
她并没有因为这三年而留下精神重创。
心理医生告诉她这是一种心理映射,因为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在长期缺爱的情况下就会误以为梦是真的,只要正常作息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江绾学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学,她知道医生说的是客观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和他们解释,这些不是梦,这些都是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
梧桐镇三年的时间其实变了很多。
或许也是她的心境变了。
去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她沉默了很久,江清兰自始至终都跟在她的身旁担心她的状况。
江绾摇摇头,让她去忙自己的,新型手机的来电铃声都已经响了一个上午了,她应该也不空闲。
江清兰确认她真的没关系,急匆匆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江绾将视线放在了阳光下的影子,才真的相信,什么重生,都是假的。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哪,转身回到了警察局,问刚刚给她做笔录的警察,“你好,你知道他的……坟墓,在哪吗?”www.xiumb.com
警察告诉了她具体位置,江绾道了谢就走了。
她身上没有多少钱,江清兰给她买过了一个新的手机,卡也重新办过了,一次性充了小几千让她先拿去用。
江绾叫了约车,给了墓园的地址,坐在车上看着空空荡荡的聊天列表,心口像是被活生生剜了一块下来,又疼又空。
今天的墓园很安静,或许是因为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有一个看门的老爷爷。
简单登记了一下,江绾站在空荡荡的墓园,视线从一个一个墓碑扫去。
她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
有的可能三四十岁,有的和她一样,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睡在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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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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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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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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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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