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跟着陈幸议论的男生坐不住了,“他不会说话,肯定是哑巴。”
“陈幸骗人!”
“我没骗人!”陈幸像是受了很大的气,脸都气红了,把手里的橡皮一股脑全往他身上扔。
男孩紧闭着眼,没有出声。
陈幸很生气,让他们等着,迅速往外面跑。
男孩不敢动,他不知道陈幸要做什么,只是当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回过来身,混着水泥的砖块直冲面门砸来,那砖块来得气势汹汹,等他反应过来,砖块划破了额角,鲜血混着粉尘流了下来。
“啊——!出血了!”
男孩闭着眼,耳边是爆炸的尖叫声,他伸手去碰了一下伤口,尖叫声四起,声音刺得他脑门生疼。
“郁生!”
刺痛中,他好像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这一次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头。
他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疼痛,只有乱糟糟的打骂声。
有人来了。
他小心翼翼张开了眼,血液有些落到了眼睛上,他有些看不清,只看见陈幸在班上上蹿下跳,身旁……身旁好像有个人,在打他……
江绾气疯了,明明告诉自己那个人不可能是郁生,可还是没忍住跑了过来。当熟悉的名字在耳边被唤响,她再也顾不上别的,只是想进来看看是不是他,可当看到那么大一块砖往男孩飞去,她瞬间就疯了。
那一瞬间,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江绾抄起门后的扫把就冲了上去,在塑料扫把没来得及普及的小学校,一根实打实的木棍绑上小树枝,才是最常见的扫帚,一棍子下去,方才还得意洋洋的陈幸疼得整个人都蹦起来了。
可是,还不够,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怎么可以!江绾用尽全力往死里扇,心口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难出这口恶气,“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凭什么轮得到你欺负啊!”
江绾心疼的眼泪直流,明明手上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她还是不放手,好像只要她多抽一下,就能帮那个少年少受一点委屈。
“老师来了!”
江绾被拽进怀里的一瞬间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眼泪还在哗啦啦的流,扫把早就举不动扔地上,抬头才知道自己是被眼镜班主任给抱起来了。
陈幸鬼哭狼嚎,贺丽亭看到他一身挂彩的样子,脸色都是黑的,语气都尖锐许多:“沈老师,你就是这么教你们班的学生的?”
沈老师是和贺丽亭年纪差不多大的一位男老师,只是和贺丽亭不同,沈识曾在乡村当了几年的支教,实习不到半个月就被转正了,而她在学校呆了大半年了仍是个实习教师,拿着那一点可怜巴巴的实习工资。
沈识拉开了江绾单方面的殴打,语气有些不虞:“贺老师不妨先搞清楚情况再论对错。”
江绾心一抽一抽的疼,走过去看到他满脸血,想伸手给他擦擦,又怕他疼,小声哄着他:“郁生,你不哭,我带你去医院。”
郁生没哭,他想说是她在哭,可是动动唇没发出半点声音。
最后郁生被沈识送到医院的时候,江绾也跟过去了,贺丽亭纵然再怎么不喜欢郁生,可还是按照规定给郁生和陈幸的家长打了电话。
陈幸的父母倒是很快就赶来了,但郁生父母的电话迟迟没有接通,贺丽亭仅有的耐心也用完了,踩着高跟鞋进了诊室,也顾不得郁生正在消毒,冲上去就问:“你是不是故意把父母的电话给留错了,快把你爸妈电话告诉我!”
郁生被沈识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听到她的质问,才小幅度摇了摇头。
江绾踮着脚盯着医生本子上不大端正的“郁生”两个字,吸了吸鼻子,红红的眼眶还有泪水的残留,偏过头听见贺丽亭的声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在她漂亮的脚背上踩了一脚。
贺丽亭气得就要去抓她,被沈识拦下了,“贺老师。”
江绾趁机躲到了沈识的背后,听他缓缓开口,“陈幸的父母应该已经来了,贺老师是不是先去处理一下。此事可大可小,但我想,贺老师还是不想因此连实习期都过不了就卷铺盖走人了吧?”
江绾听到沈识的话,再去看这个一点也不温柔的沈老师,才发现他好像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印象中的沈老师是个不言苟笑的中年大叔,一直待在小小的校园里,后来明明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却也没走,从一个普通的小学教师,做到了同样普通的小学校长。
后来省台为了拍摄宣传红色革命先辈的宣传片,江绾作为学生代表陪着老前辈又回到了这所学校,在那时,她已经认不出这所学校的小破楼,也认不出人到中年的沈校长了。
江绾回忆起上一世沈识的后来,又吸了吸鼻子,刚才她哭得太厉害了,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此时干的差不多了,痒痒的有些难受。
江绾伸手去够桌上的卫生纸,才发现郁生一直在看着自己。
江绾有些难过,这个郁生是个会走路的小哑巴,他的郁生会说话,却是个小残废,不会走路。
如果她是自己的郁生就好了。
江绾擦了脸,习惯性放两张纸在口袋里,碰到了鼓起来的小口袋,是早上母亲放的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拿出了两颗,递给他,“给你吃。”
看在你也叫郁生的份上,我把给他的爱分一点点给你。ωωω.χΙυΜЬ.Cǒm
郁生一直在看着她,此时看着她送的糖果,看了很久,才敢伸手去拿,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他却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贺丽亭出门和陈幸的父母谈话,沈识在听医生的注意事项,就连江绾也低着头往小口袋里塞纸,没有人注意他。
郁生悄悄拆开糖纸,小心翼翼把糖果放在嘴里。
甜的。
郁生紧紧抿着唇,心想,是甜的,不是臭屁虫,也不是臭袜子的味道,是很甜很甜的牛奶的味道。
他把剩下那颗藏进了口袋,只攥着手里的糖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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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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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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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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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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