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子微微颤了颤睫毛,睁着眼听了很久的声响,许久不见停,才艰难地爬起身,牵扯了脚上沉重的镣铐。
江绾赤脚落地,伸手将锁链扯过来后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走去。老式的木门前几乎堆积了这屋里所有的大件,那是她昨夜花了一个晚上才推过来的。她在面前站了许久,才伸手去推开。
她本来就已经一天都没有进食了,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愈发没有力气,沉重的沙发和衣柜半分不见移动。
“郁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郁生!”
江绾靠在衣柜上喘着粗气,试图去喊他的名字,却没有听到半点回应。
她伸手抹了一把流到眼睛里的汗,等找回一点力气后才伸手把衣柜扒开了些。
等到门被开了一条缝,已经是后半夜了。
江绾浑身被汗淋得不像话,心口跳动得厉害,艰难从门缝中挤了出去,拖着锁链推开了对面虚掩的房门。
流水声就是从屋里传来的。
江绾强撑着身体,双手止不住的发抖,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当卫生间的门缓缓被推开,刺目的红霎时映入眼帘,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脸颊无声地滑过了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浴室,是怎么颤着手去试探浴缸里安静睡着的少年的气息,又是怎么坐在了一滩血水中,疯了一样按住了他出血的手腕,只知道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郁生——郁生!郁生……”
少年睡着的模样很好看,但此时却因为在水里泡久了变得有些浮肿,锁链的行动范围已经到了极限,江绾哭着嘶吼着叫着来人,白色的睡衣被染得鲜红,少年也早已失了体温……
……
“郁生!”
江绾猛地睁开眼,呆呆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溢了出来,她像是失了魂,一动不动地躺着。
一直到屋内渐渐明堂,江绾才像是寻回了知觉,举起手臂放在眼前,白白胖胖的小手映着光只剩一片剪影,她却像是劫后余生,抱着被子大哭起来。
她重生了。是真的,不是做梦。
这已经是她重生的第三天了,从三天前回到这个世界江绾就发起了高烧,在药物的作用下不断陷入昏睡,可一闭眼,就是她见到郁生的最后一面,她哭着醒来,又含着泪睡去,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少年的影子。
江绾又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房门被开了又关,等脑袋终于清明些,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温热的小米粥送到了嘴边,她下意识就张嘴吃了进去。
“还是退烧了才肯吃东西,绾绾乖,再吃一口。”身旁的女人轻声哄着,又喂来一小口粥。m.χIùmЬ.CǒM
江绾吃了点东西才有力气抬头去看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江清兰。
自己重生的这一年,刚好也是父母离婚的这一年。
父母都是镇里长大的知青,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妻,结婚九年,只有江绾这一个女儿,日子却一直不咸不淡,熬到现在,还是没熬住,分开了。
江绾后来跟了母亲。母亲在大学里教书,平日里忙起来就会把她送到镇上的外公外婆家,说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可她总与两位老人更亲一点。再大一些,等她上了中学就开始住校,放假了就回老房子,若要细数起来,一年与母亲再见,竟也不过几面。
而她,也是在潮湿的江南烟雨的小巷中,见到的郁生。
江绾回忆起上一世发生的事,预知到后面的结局,感觉到胸口有些闷闷的,食之无味地偏过了头。
好在江清兰也没有为难她,瞧着碗里的粥也快见底了,起身去给她泡药。
退烧后江绾终于能下床走走了,熟悉了周围记忆中的环境,又喝了两天药身子才算是完全好起来,正好过了双休,就要去上学了。
江清兰替她收拾好书包,出门的时候给她兜了一兜奶糖,俯身嘱咐她:“不可以多吃,记得给小朋友也分一点。”
江绾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奶糖,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下来了,江清兰正好蹲下换鞋,没注意到女儿的异样,等她抬起头,江绾已经默不作声把眼泪给擦了。
江清兰只以为她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交代她有事就找老师给自己打电话,等女儿乖乖点了头,把她抱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江绾坐在后面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服,紧紧咬着下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这个奶糖是母亲早些年和好友一起创业特制的一种奶糖,后来工厂倒闭市面上就没得卖了,但因为江绾喜欢,江清兰就隔三岔五做一袋给女儿解解馋。
再后来,江绾就学会了自己做。
江绾抬起头试图让眼泪倒回,却被泪水打湿了鬓角。
她只是想起,想起后来有人来把郁生从浴缸里抱出来,他们告诉她,不知道为什么,郁生嘴里含着一颗奶糖,也不知含了多久,像是舍不得吃掉似的只是等它一点点融化。
江绾在郁生的浴缸里找到了一张熟悉的糖纸,糖纸几乎都被泡化了,但她还是认出那是她自己包了送给郁生的糖纸。
明明糖纸化在了浴缸里,可是她就是一意孤行地认为,郁生走的时候,是把糖纸握在手里的,只是后来握不住了,才让它掉了。
江绾伸手去擦脸上的泪,直到袖子都湿透了,还是没能止住,江清兰停车看到女儿哭成这个样子有些诧异,赶紧问她怎么了。
江绾紧紧握着糖果,哭得几乎难以出声,在江清兰的视线下,才勉强让自己开口:“我想,要多一点的,糖果,送给一个人。”
江清兰替她擦去眼泪,低声安慰她:“是你的好朋友吗?妈妈回家后就给你做好不好。”
江绾哽咽地点头,含着泪把情绪咽了下去,等到自己逐渐平静下来,才背着书包被送进了班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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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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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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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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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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