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马车上,听菊青说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好笑,我是病了不假,思念先帝,我还真没想过,想到这里,我突然生出一丝抱歉,出宫这几年可是一次都没想起皇上来。
菊青看我傻笑,便说:“主子你笑什么呢?”
我说:“我现在已经是平头百姓了,和你一样,不必叫我主子了,就喊我名字吧。”
她张了几次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本来想要把菊青送回宫里,菊青却说一定要陪我最后一程,菊青以前都不会这样说,只会说诸如一定会好的,长命百岁啊什么的,现在也说起这样的话来。时间久了,人们总会慢慢接受一些事实。
甄嬛怕我冷到,将马车包裹的严严实实,所以我们看不到外面,但是着实听到了鼎沸的人声,有人交谈的声音,有叫卖的声音,有牛车经过时脖子上的铃声,有鸡鸣声也有犬吠声,我听着这样鲜活的声音,对菊青说:“菊青啊,到人间了。”
菊青笑我痴傻,说:“我们一直在人间啊。”
新的宅子在京城中比较安静的角落,虽然不大,但很有安全感。这个地方离紫禁城还算比较远,甄嬛特地给我找了厨娘和杂役,对外说我是来京城看病的小娘子。
温实初为了我的病症也暂住在了京城,每天过来给我行药扎针,也不知道是他游历多年医术变高了,还是我还没到去阎王爷那里点卯的时候,居然又让我缓过来了。
快到过年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出去街上转转,菊青还给我买了小窝头和肉沫烧饼,其实和我期待的样子还是有区别的,也就是不太好吃,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大年初八,允禄突然带人来宅子里下帖子,说是京城中的上元灯会很好,要从正月十四一直办到正月十六,想问我要不要去看。
我坐在家里想到正月十一,还是决定不和他一起去了,他的人来拿回信,我便只是口头告诉他,说我身体不好,不出去了。
正月十四是灯会的第一天,我想着先避开这一天,一定就碰不上他,他也很忙的,不一定天天有时间吧。
到了正月十五,下午的时候菊青就帮我准备晚上的东西,她给我穿了厚厚的披风,还戴了面巾,防止我被冷风扑了。天刚刚擦黑,我们两个就出门了,因为想着就在附近转转,就没有坐马车。谁知刚出胡同口,就看到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还站着一个人,就是那允禄。
我假装没看见的样子,说:“菊青啊,天儿太冷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安娘子去哪里?禄又不是毒蛇猛兽,安娘子倒也不必如此......避之不及。”Χiυmъ.cοΜ
我装模作样的转过去,说:“呀,那不是庄王爷吗?真是好兴致,要去看灯啊,那您快走吧,就不耽误您的功夫了。”
他站在胡同口摇曳的灯火中,轻笑了一声,说:“上车吧。”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马车上非常温暖,我的座位下还垫着厚厚的毛皮垫子。
他看着我不自在的样子,说:“此处的灯还不算上佳,不如,禄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有些生气,说:“您这算什么?守株待兔吗?何况我已经给您回帖了,”
他颇有些不要脸,说:“什么守株待兔,禄只是路过那里,刚好看到安娘子,想着大家都是熟人,可以同行。”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突然车夫说:“主子,前面过不去了,需要下来步行。”
菊青给我披好衣服,我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满城的灯火。
在现代也看过灯会,为了安全,大部分在灯笼里放电灯,电灯的光也很美丽,但是远远不如灯火的光有种朦胧的美感。当真应了那句话:月满冰轮,灯烧陆海。
“安娘子,往前走两步,禄下不来了。”
我尴尬地笑笑,往前走了两步。
他说:“今天是正月十五,是人最多的一天,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热闹非凡。我们可以先逛逛,过一会儿,我带你去那边的观景台,就可以看到烟火,那里是最佳的观赏地。”
我和他还有菊青挤在闹市中,街边的小摊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灯笼上还写着灯谜,我是最不喜欢想这动脑筋的东西,允禄却很感兴趣的样子,他让我在路边等他,说要去赢一件彩头,我在人群外往里张望,只听见阵阵喝彩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簪子。
他看起来很兴奋,说:“这个簪子送给你,这是上元节的彩头,你把它戴在头上,这一年都会平安康乐。”
他说完之后,抬起手,似乎想帮我戴上这根簪子,但是抬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把手一转,递给了菊青,说:“你帮你家主子戴起来吧。”
菊青看了看我,说:“主子今天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戴了,等明日为主子梳妆的时候,我再给她戴上,多谢王爷。”
他听了,只是淡然一笑,也不说些什么。
我们逛了好多摊子,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小纸人,有糖人,有玩偶,还有鱼灯笼。
我们边逛边走,好不容易走到他说得那个观景台下面。他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去吧,这个地方是我的,闲杂人等不会上来,你就安心吧。”
我和菊青跟着他从台阶上往上走,他突然伸出手,说:“前面光线不太好,来。”
我看着他的手,有一瞬间恍惚,但是马上反应过来,我的手紧紧握着披风的衣角,说:“不必,有菊青搀着我呢。”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才收回去,说:“是禄太失礼了。”
我们走上观景台,便听到烟火的声音,抬头看去,夜空里炸开一朵朵绚丽的花火,我抬头看着天上的烟火,低头又看到人间的灯火,在这样的光亮中,星月都黯淡了许多,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太平盛世吧。
“安娘子,你不必如此拘谨,禄学的是圣贤的道理,所以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让安娘子能过得好一些,禄一如从前,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这上好的风光,总该让娘子也看上一回。”
他这话说得真挚而温暖,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他是一个古人,即便他是君子,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对等的情感。
我说:“你的心意,我很明白,今天我过得很开心,是我来到这里十几年,最开心的一天,就算是以后......想起来,我也会觉得很快乐。”
他垂下眼睛,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下面的灯火,烟花落尽的时候,他笑了,说:“这样也好。”
烟火过后,很多人都散去回家了,街上也空旷了一些,我们去河边放花灯祈福,菊青每每祈福,一定会祈求我能健康。允禄放了好几盏灯,不知他在为谁祈福。
“禄每年都会来这里放灯,一盏为了我娘亲,一盏为了我十三哥,今年多放一盏,为了我四哥。”他絮絮叨叨的念着人名,都是一些故去的人,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听到有人说十三爷。
十三爷是在雍正八年去世的,他生前每天都在工作,宫中的宴会几乎没有参加过,也算是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了。
那些花灯渐渐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河中灯火隐隐绰绰,天上星光忽明忽暗,一时间竟然知道是天在水,还是人在天。
河灯也放过了,我们便打道回府,允禄仍是将我送到胡同口,便走了。
胡同里终于暗了下来,没有灯的时候,抬头便看见明亮的满月。这是今年的第一轮满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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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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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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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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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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