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歉疚迎了上去，对着那领头的壮汉说：“大哥，今天的事实在是对不起，你若是想打想骂，我都受着，绝无怨言。”
那壮汉一改往日豪爽，板着一张脸坐下，没有吭声。
整个食摊都被这群魂灵占据了，但他们全都面沉如水又不开口说话，这让整个氛围显得十分压抑。
白三将明月拉回灶台前让她接着熬汤，自己却背对着灶台警戒起来。
“汤好了~”
今晚熬的是大骨萝卜汤，明月在冲着这群魂灵报汤名儿时她才觉得有些不妥。
“额，大哥们，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看到有大骨，就拿来用了。”
明月皱巴着一张脸，急得不停眨眼，声音越说越小。
领头的壮汉率先端起汤喝了一口，几乎凝固的空气才开始流通起来。
“不怪你，099。”那壮汉放下汤碗，“我们应该感谢你，让我们想起了生前之事。”
“我看你们都有些生气，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吗？”
“唉——”那壮汉不停叹气，眼睛时不时地望向虚空，似是在回想当时的事。
“呜呜呜，都怪我，当初我就不该提议去救那群孙子，不然大家也不至于遭此横祸，惨死他乡，没跟落叶归根。”
“怪我，是我不够警醒，才让大家中了他们的迷药。”
“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的腰牌，所以才杀了我们。”
几口汤下了肚，不少魂灵都开始处责起来，都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别说了，我们都没错，错的是那群白眼狼！”
领头壮汉立起身来，对着自己的兄弟们说：“我们本就是逃兵，迟早会死，在死之前能救上数十人，也不亏。”
其他魂灵都安静下来，明月满怀着同情为他们续了一碗汤，挣扎许久，仍是鼓足勇气坐到领头壮汉的旁边，想要知道曾经的故事。
原来，他们这一群人都是从同一个地方被征去当兵的，但是因为路上遇到了山洪，因此误了兵期，按照当时的律法，未能按时进入军队是要被杀头的，因此在为他们带路的兵士跑了之后，他们也成了逃兵。
时逢乱世，穷人们为了一块树皮一把白土都会你争我夺，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更是将恃强凌弱贯彻到了极致。
这群人被征入伍时想着的也是要建功立业，安邦卫民，如今成了逃兵，但依然做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能护一个是一个。
因为是逃兵不敢回乡，一群人便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慢慢地也有了些侠名。
那天他们路过一条小河补充水袋时，正好看到一群山匪抢劫商队，他们很自然地选择了帮忙，将那群山匪赶走了。
那商队的头领对他们感恩戴德，再三邀请他们同行，又拿出好酒好肉款待，只一晚就把他们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ωωω.χΙυΜЬ.Ｃǒm
又走了一天，那群山匪没再追来，当晚，这群人就被商队的人下了迷药，活生生地被杀害了。
明月听后不胜唏嘘，虽然这位大哥没有讲太多的细节，可当时的画面仍然非常鲜活地呈现在明月的脑子里。
又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而这个商队是伪装成毛毛虫的蛇，被自己救的人反杀，真是一件让人痛苦无措的事。
“你后悔救了他们吗？”
“不后悔，我救他们时顺从的是自己的本心，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的，只是不会再与他们同行了。”
“对，不后悔。”
“救人是我们的决定，杀人是他们的决定，我们总不能因他们的无情无义就把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
“说得好。”
“在理！”
这一番话豪气干云，明月竟从这些魂灵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浑，不由为他们鼓起掌来。
“兄弟们，干了这碗汤，为江湖道义！”
“为江湖道义！”
明月没忍住自发端了一碗汤过来加入其中，悄摸着问领头的壮汉：“大哥，你们之前为什么不投胎呀？”
“我们一直浑浑噩噩，想不起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怎么死的，便一直记挂着，所以不想投胎。”
“那现在你们已经弄明白这些了，有什么新的打算没？”
明月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声音，不想让这位大哥觉得自己完成任务的目的性太强，只是那双凤眼里的期待仍是有些没藏住。
“我们在地府游荡多年，早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明月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见你们都是热血男儿，又有侠义心肠，觉得你们去参军应该很适合。不但受人民百姓敬重，而且现在河山统一，军队生活也与你们那个时代大不相同，极为精彩。”
“不过既然你们无心于此，那便做罢吧。我敬重你们，以后随时过来点菜。”
“妹子敞亮。”
明月不再多言，回到灶台盯着里面的炉火有些失神。那群魂灵并没有待太久，没一会儿便走得一个不剩。
“白哥，你知道那些傻掉的孟婆最先被抽掉的是哪一魄吗？被抽掉之后是傻一点点还是一下子就傻了？”
白三难得地安慰了一句：“别想太多。”
明月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越已经着急起来。
“来碗汤。”
“我也要一碗。”
“我也要。”
明月带上营业笑容站起来，惊讶地发现是刚刚那群魂灵又回来了。
“大哥，你们这是.......”
“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你说得对，上辈子没能参军，这辈子可以去补上，再说了，这地府我们待了这么久，哪个地方没去过，早就不新鲜了，还不如去趟人间，看看新鲜事。”
明月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嘴角越扯越高，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欸，好，马上啊，我马上就把汤端上来。”
“妹子，我们有缘再见。”
明月看着半空中飘浮着的四十几个婴儿灵体，温柔地回了句：“有缘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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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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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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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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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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