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这孩子为何被丢弃了。

  可他孤家寡人那么久,也养了孩子一段时间,他不舍得丢弃。

  他弄了一块破布,将孩子的头包上。

  就这样,这个孩子陪了他两年。

  到了第三年冬天。

  冬天是最难捱的日子,破庙里什么都没有,老沈被冻得四肢僵硬。

  乞讨的日子也越来越难了。

  没有吃的没有温暖的炭火。

  老沈年纪也老了,他看着孩子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他抬起有些僵硬的手,想摸摸孩子的脑袋。

  他察觉到,他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可孩子名字还没有起。

  老沈没有文化只识得几个字,他不知怎么给孩子起名。

  他忆起当初捡到孩子那块布的字。

  他开口道:“孩子,你随我姓,就唤沈弃吧。”

  “日后,头发长了记得要剪掉,带上布包好,不能让头发露出来,能装瞎就装瞎。”

  沈弃不敢触碰老沈,他知道老沈冷,而他的体温太凉了,他无措地看着老沈。

  那时候沈弃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直到老沈身体变得僵硬,腐烂,变成一具白骨,再也没有理会过他,他才知道老沈永远离开了他。

  他乖乖听老沈的话,头发长了要剪了,见到人就装瞎。

  可是他讨不到什么钱,他实在太饿了。

  他路过一个富贵人家的门口,门口的狗盆有几个馒头。

  他实在饿得不行,去拿了一个,他的手被恶狗咬了,他疼得不行,却始终没松开拿着馒头的手。

  那户人家的主人出来了,教训了狗,他害怕别人见到他的样子,他跑得飞快。

  他每日游荡在街道,他什么都不会。

  他在乞讨的时候,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原来大多数人都有父母。

  只是他为何没有。

  是他们忘记了他吗?

  他想长大,找他们问一问。

  又过了三年,老沈与他的破庙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乞丐。

  那几个乞丐似乎做惯了霸占的事情,见到沈弃回来,便想赶他走。

  沈弃不愿,这也算他的家。

  是他跟老沈的家。

  几个乞丐见沈弃如此不识趣,直接动手打他。

  无数拳头落下,他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他们全都比他大。

  帽子打落,几个乞丐看到了沈弃的银发,开始大喊妖怪。

  带头的乞丐又觉得丢人,“什么妖怪,这就是不祥之人。”

  又看到沈弃睁开的眼睛,“你们看他还有异瞳,晦气死了,打死他!”

  沈弃第一次发现,自己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长相怪异,所以父母才不要他的吗?

  原来他是不祥之人。

  这场殴打,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等那群乞丐停下手,他察觉到他手脚都断了。

  他没有力气起来了。

  带头的乞丐看着沈弃的样子,“眼瞎,手脚断了,这副样子倒还可怜,乞讨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给钱。”

  “至于头发白,那就让他假扮眼瞎手脚皆断的老人。”

  “好!老大你真聪明!”其余乞丐跟风说道。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沈弃发现原来他的自愈能力比常人好,被打断的手脚还能恢复回来。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下手更狠了。

  老沈教了他好好活着,而这几个乞丐教会他,若想不被欺负,只能杀了他们。

  他怎么能不生恨意。

  无数的虐待,痛觉一次比一次强烈。

  为何他与别人不同?

  为何不要他还要生出他。

  有了这个念头,他陷入了黑暗,再次醒来时,破庙里全是乞丐的断肢。

  他看着一地的血。

  那时沈弃不知什么是暴走失控。

  他没有被吓到,反而觉得他们死得好。

  乞丐刚死,破庙就来了一个穿着道袍面善的道士。

  他立即防备地看着他。

  道士只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剑就对准了他。

  沈弃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他恨恨地问:“为何要杀我?”

  道士一愣,他看着沈弃眼睛的恨意中夹杂着求生欲。

  他确实从第一眼看到沈弃的命格,该杀的,他的命格凶险,且一个破庙的人都是他杀的。xiumb.com

  道士又看出沈弃是半妖,许是暴走了,无意杀的人。

  其实沈弃的命格也不是无解,只要好好教导,他应该不会发展成毁天灭地的魔头。

  道士本就对如此小的孩子下不了手,便把他带回了崂山派。

  他打算好好教导他,教导他做人的道理。

  为了掩盖住沈弃惹眼的外貌,他出门寻了一件法器,给他封印上。

  沈弃身上的戾气在他的教导下慢慢变淡。

  他却因为害怕,从未教导他任何法术。

  可他却不知沈弃在门派里受到过多少人的排挤。

  “那个废物,掌门座下的徒弟,居然一点法术都不会。”

  “就是,笑死了人了。”

  一个身穿弟子服的弟子走上前,“不会法术的废物,你把门派水缸的水给我挑满,做不到,今晚有你好受。”

  见沈弃不答,弟子又喊话,“听见没有!”

  沈弃只是念着师父的教导,不要有怨恨的情绪,不能让情绪失控,不然很容易会暴走。

  他默不作声拿起桶去挑水。

  他不想失去师父了。

  他已经失去老沈了。

  即使师父只教导他要好好做人。

  那他便听师父的。

  他所拥有的东西太少,他要好好珍惜。

  所以无论门派中弟子如何对他,他都不想惹事,乖乖听从。

  可他又太想学法术,他不敢跟师父提,他只能大半夜偷偷溜进崂山的书阁看书。

  每次的结果是被发现,然后又是一顿毒打。

  也许他本就不会拥有什么。

  师父也没有陪伴他多久,师父寿元也尽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天底下,不会有人在乎他了。

  师父临终前,也是挂念着他的,把封印的法器交给了他。

  还托门派中的师伯接管他。

  可师父不知,整个门派除了他,根本没人喜欢他。

  师伯提出能帮他摆脱半妖身份。

  他是有过怀疑的,可他太不想要自己身上的妖血了。

  是不是只有他是正常人,父母便不会丢弃他。

  他可以去找父母,告诉他们,他不是怪物,他不是不祥之人。

  他明知道有好多疑点,依旧乖乖走进去。

  甚至心里还有期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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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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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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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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