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投宿驿站,宋成国前来请他帮忙延医。
钱阿大同意后对宋成国道: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咱们要是不加紧赶路,大雪就会封路,那时路就异常难走,你有何打算?”
宋成国霍然明白钱阿大的意思,只是高衙役在,有出行工具,也轮不到他们,买了还不如不买。
宋成国道:
“我宋家人都是犯人,如何安排全听官爷的。”
钱阿大觉得宋成国狡猾。
他问的问题,这人又推回来,明显是想要他承诺什么。
钱阿大干不过高衙役,故而不能有所承诺,讪讪地道:
“我去看看高衙役他们有什么安排再说。”
言罢,他就把宋成国打发走了。
他刚才开口是随意打发宋成国的。
现在想想,钱阿大觉得在理,就带着阿七一同去找高衙役。
两拨人一道入住驿站,小小驿站显得特别拥挤。
在这个时代驿站是留给官员办事留宿补给所用。
住宿房间分为三等,投宿者需得按照规定入住。
上等房有独立房间,给有品级的官员住宿。
中等房有独立床榻给有无品级却是官府人员住宿。
例如押送犯人的衙役等。
下等房是大通铺,安排给伺候官员的奴仆护卫亦或是流放犯人又或是押解回京的罪犯。
而这里的驿站下等房仅有一间。
若宋家人入住还能有空余。
倘若是孙家人入住,完全就没有空余位置。
因住不开,高衙役特意为孙家拿到了下等房。
宋家人只能在后院的马车棚子里入住。
马车棚不大,能放两辆能坐两三人的马车,如今没有放马车却堆放一大堆麦秆也没能多出多少空间。
娇娘对宋家人道:
“棚子不大,胜在可以避风,我想让两姨娘和孩子们住在里边,我们其余人棚子外休息。”
汪兰不同意道:
“大嫂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
两姨娘万一把病过给孩子们怎么办?
大嫂,咱们去看看能不能把牛车牵回来呗,让两姨娘躺在车板子上休息,你意下如何?”
娇娘看了看自家孩子,见宁安朝微微点头,她对汪兰道:
“成,我们去门口看看。”
宋符经历过鼠疫,整个人发生了些许变化。
那就是他接受了如今的遭遇,不再像以前什么都不管。
此时,见两女眷携手出门,他道:
“老二你去找找牛车。
老大老二媳妇你们去找个地方做饭。”
宋成泰失去母亲,经历鼠疫,也成熟许多,开始接受如此逆境,对女儿也渐渐地关心起来。
不过与汪兰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因孙氏的离开,他们至今没有说上半个字。
宋成泰轻嗯一声便转身离开。
娇娘吩咐三孩子铺床,她见汪兰望着宋成泰的背影失神。
拉着她去寻厨房,娇娘一边走,一边道:
“弟妹,咱们人啊,开心过一天,不开心过一天,你想如何过那就看你如何想了。”
汪兰朝娇娘微微一笑:
“大嫂,谢谢你,我呢,已经想开了。
以前留在宋家的理由是闺女。
现在留在宋家的理由又多了你和你的孩子们。”
在被困白县城门口的时候她同娇娘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她们一起给难民们做饭,一起给家人准备衣服,一起探讨教育孩子的事情……
这一切在充满鼠疫阴影的天空显得那么安静祥和,也是她活了这么多年过得最有意义的日子。
她知道能得到这一切皆是宋家长房的付出,尤其是宋成国和宁安。
感激他们的付出,汪兰也同娇娘的平淡妯娌关系逐渐变成闺蜜一般,对宁安三兄妹发自内心地好。
娇娘也想着同汪兰这段时间的相处。
身为一家人,她作为当家主母。
以前尽量在物质上公平,避免后宅着火,让自家男人放心在外闯荡。
然,她忽略了家人还需要其他的帮助。
现在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有关汪兰的事。
她颇为气愤宋成泰的行为,同情汪兰的遭遇。
然,这个时代对女子的限制。
汪兰不像她,有娘家依靠,有父母和兄长们撑腰,即便回家,嫂子们不敢明面为难她。
汪兰无母族依靠,脱离夫家,再嫁更困难,她娘家人为了名声很可能会让她青灯古佛一生……
往后余生有可能过得比这还要惨。
娇娘无法对她说出既然过得不好,你就同宋成泰和离,下一个定会更好的话。
只能想着以后尽量帮帮汪兰,娇娘面上不显,笑着道:
“那我和我的孩子们可真荣幸留下一个好婶娘。”
两人说说笑笑,遇到回来的宋成国,娇娘问及他延医情况,又说他们去找厨房。
宋成国道:
“厨房孙家在用,咱们有锅就在马棚子旁做晚饭。”
现在谁家不比谁家高贵,同样犯人,什么好的都让孙家占去,汪兰很不高兴问道:
“咱们这一路就没得选了吗?一定要跟着高衙役?”
娇娘小声道:
“弟妹啊,这话咱们留在心里就成,说出来多得罪人啊,以后不要再提。”
汪兰瞬间想到孙三娘同高衙役有那么一腿,钱阿大对高衙役的低声下气,毕恭毕敬。
好吧,她忍了!
“嗯,我晓得了,咱们回去做晚饭,别饿着孩子们。”
现在宋家一大家子都在鼠疫后又聚在一起用饭。
汪兰和宋成泰夫妻两不再等着吃,也会出手帮忙。
宋成国也就没再提出分开用饭的意思。
大家就自然而然向以前一样一大家子用饭。
在做饭时,宋家人分工明确,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事。
宋成泰带着牛车从后门回来。
宋成国赞同汪兰的意思。
宋成泰面上不说,心里也默认汪兰的意思。
遂,兄弟两人默默无言颇为默契地抱了一捆又一捆麦秆铺在牛车上,又拿来大大的油布撑起一个小棚子挡风。
就这样,两姨娘就被安顿在牛车上。
宁安恐牛车不安分,特意拿着她自从那次同钱阿大开玩笑让他对大黑牛好后她有在路上有意瞧瞧割草存放在空间,为她家牛牛存口粮。
瞧瞧,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宁安悄悄地将草放在它嘴边,奶声奶气同它商量道:
“牛牛,你帮我照顾好两姨奶奶,改明儿我给你吃这么好吃的草料哦。”
盖着被褥,睡在麦秆堆上的两姨娘相视一眼,不免生出感动之心。
她们十分庆幸长房没有计较过往,没有抛弃她们。wWW.ΧìǔΜЬ.CǒΜ
也庆幸在流放路上对宁安颇为照顾,在闹鼠疫的时候帮娇娘干活。
现在她们知道她们彼此或是同孙氏算计来算计去,不过是跳梁小丑,长房压根不在乎宋符所代表的利益。
只要不损害长房任何人和利益,宋成国压根不放在心上。
倘若她们没有坏心思,对宁安或是娇娘好,她们的日子就不会差。
两人想明白想通透,在发热症状下听着宁安的稚嫩童言睡了过去。
在用过晚饭后,大家都要睡了,大夫还没有来,宋成国准备再去找钱阿大。
钱阿大领着一老一少朝这里走来,让他们帮两姨娘看病,他则找宋成国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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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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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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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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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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