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学员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说实话,昨天的经历可并不那么令人愉悦,受到针对的不止亚戈一人。
贵族子弟们从小就受到严苛的训练,往往养成了极其优异的社交本领,仅仅两天时间,所有的学员们就组建了属于自己的社交圈。虽然同为贵族,但根据生活背景、自身实力、性情喜好,还有种种复杂的原因,学员们的圈层规模也各不相同。
这些社交圈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然而,即使在两个最疏远的圈层之间,也可以通过不同圈层间的交集从而找到链接,由此形成一张巨大而又复杂的动态社交网络。
维持人际关系其实是一件极为费心费力的事情,有时候还要花上很多钱。但是贵族子弟们都乐此不疲,而且社交圈层的用途也十分广泛,且不说吃饭喝酒、倒卖艺术这些低级趣味,彼此之间流通信息的需求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将贵族们的微笑和礼仪,还有说话的仪态风度比作海面,那这些真正具有实用价值的信息便是海底的暗流。有时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涌动;有时上头已掀起滔天巨浪,实则内里却平淡无波。于是乎,在漫天的纷繁中学会分辨信息的真正价值,并给出合理的价格以换取情报,就又成了一门极为重要的必修课。
不过,当这些未来的神圣武士们参与了瓦登的课程之后,所谓的信息沟通也变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拉帮结派所能产生的最直接的效益,就是能在瓦登的大乱斗上少挨点打,并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成绩。
在经过了昨天的惨痛教训之后,不少学员都对瓦登的性格进行了调研和分析,手段无非是向神殿中的人员进行询问,当然期间少不了砸钱。
当他们得出“以瓦登的残忍喜好,大乱斗的规则至少会持续一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的结论之后,轰轰烈烈的社交行动就从暗地里展开。
而中午桑德举行的宴会,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狭小的神殿自然无法容纳贵族子弟们宴请宾客的热情,更是缺少足以体现主人气派和档次的饭店,所以宴会的地点往往选在神殿之外。于是耶格尔城的几家顶级饭店老板,在短短一天时间内赚到了以往一个月才能挣得的收入,可谓盆满钵满。
宴会、密聊、金币、礼物,各式各样的套路层出不穷,而目的只有一个——拉拢在大乱斗中的盟友。几乎每个人都要在饭点时间奔走许多场饭局,,更为关键的是,最好还不要让前后商谈的密友知晓彼此的存在。
罗瑞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是里士满家族的次子,很遗憾继实力强大的兄长之后,被里士满报于厚望的罗瑞并没有成功觉醒圣光。
里士满家族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世家,家主不过是个新晋的伯爵而已,如果从军队、财富、传承等多方面考量伯爵领的综合实力,或许还比不过个别强大一点的子爵。
所以,家世背景并不显赫、个人实力也不出众的罗瑞,就很需要在宴会这样的社交场合上证明自己的价值,至少要在一些罗瑞期待得到关注的人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琇書蛧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在宴会上侃侃而谈,受到了许多注目,并成功获得了宴会主人的信任。他向罗瑞表达了强烈的结盟之意,邀请他在明天的大乱斗中站在同一阵线。
罗瑞欣然答应,并活跃的奔走在宴客们之间。直至中场罗瑞精心编撰了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借口,走出布置奢华的饭馆,奔赴下一场宴会。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他刚刚从马车上走下,就看到身前竟然也刚停下一辆马车,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方德。
罗瑞立马想起,这不就是刚刚与他一同参加宴会的某一名宾客吗,两人在期间甚至相谈甚欢。
方德突然回头,显然也注意到了罗瑞。
罗瑞突然觉得有些脸红,然而方德却毫不怯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上的纽扣,向罗瑞抱以一个十分绅士的微笑,随后风度翩翩地走进了大堂。
罗瑞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自嘲般的一笑,轻轻咳嗽了一声,同样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跟上。
无论是方德还是罗瑞,都知道这家的主人与方才那家之间存在化解不开的矛盾,由于两边各有嫡系血亲在彼此的战争中丧生,所以说是世仇也不足为过,自然也不可能在大乱斗中结为同一阵营。
世家子弟们并不都是昏庸无能之辈,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在考核中的排名能晋升几位,更高的名次也就意味着更有可能得到神殿大人物们的重视。
这些重视,可都是能为他们带来实实在在价值的重要机会,而当可能潜在的收益超过了布设宴会花费的金币和勾心斗角消磨的心神之时,所有的牺牲便是值得的,看似奢靡的布局也可以被定义为理性的结果。
在这场混乱的喧闹中,只有一个人置身风波之外,那就是亚戈。
没有人邀请他,尽管亚戈在神术和斗技两方面都展露出了不错的水平,若是拉到身边一定是一大助力,但是他的身份却太敏感了。
神殿或许暂时接纳了亚戈,可那也是由伊恩大神官做担保的。这些年轻的贵族子弟可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斯克拉触犯禁忌,从而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这些家伙个个都精明的很,即使是潜在的危险也都考虑的清清楚楚。
每个人都在考虑着自己的利益,与其他的学员们缔结了一份或者多份结盟契约。一条一条的锁链串联成网,并且彼此纠缠交葛在一起,到最后便根本无法分辨。
所以,当瓦登兴奋的将圆台升起,并大吼一声“开始”之时,局面就陷入了与昨日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想动,也没有人敢动。
然而,与昨天唯一不同的是,学员们之间增加了许许多多奇怪的眼神交流,有催促,有不解,有震惊,有愤怒……也有少数单纯的家伙坚定的站在自己的盟友一边,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盟友正在用眼神激烈地像数名他事先并未得知的家伙疯狂交流信息。
贵族们都不是傻子,于是那几个单纯的少年果断的向侧边挪开两步,原本紧密的盟约顿时充斥着暧昧的距离感。
“你们这些该死的孬种!”瓦登暴跳如雷,一柄柄飞斧被他抛上天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抛物线,随后急坠直下,朝场地中砸去。
混战又开始了,依旧杂乱无章,依旧毫无秩序,看上去跟昨天没有什么区别。
大家似乎什么都做了,却又什么都没做。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的目的是十分明确的,比如说福奇。
“干掉他!”福奇第一时间就找上了亚戈。
他可没有忘记昨天的折辱,福奇已经拥有一个初阶武士的力量,按道理应该完胜亚戈才对,可如果仅从昨天的战斗结果来看,在技巧和斗志方面他却完全弱于对手。
身后的几人也一同围了上来,不得不说他们九个人的凝聚力格外顽强,不管临时组建的队员们是否生出过“脚踏多条船”的念想,至少现在他们还站在同一阵线。
不过这其中大半都得归功于桑德给出的酬劳够多。
今天的福奇兴致满满,对圣光传承不够了解的他,认为桑德对血色黎明的忌惮完全是庸人自扰。福奇觉得即使拥有第二序列的圣光,亚戈的伤势也绝不可能好的这么快,所以即使他今天能来上课,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甚至可以说是自投罗网!
再者,无论亚戈的血色黎明有多么强悍,他们九打一,还不是如呼吸那般轻松,昨日的战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当他用凶狠毒辣的目光投向亚戈时,却见到了一双清明冷静的眼。那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犹疑,没有对行将到来的结果,比如战败之后所产生的担忧和焦虑。
只有战意,高亢的战意,隐藏在平静水面之下足以掀起滔天骇浪的战意。
福奇不禁愕然,随后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昨天他们的确联手将亚戈痛打一顿,可若只看他们两人之间的单挑,福奇可谓一败涂地。
福奇并非不能忍受失败,关键是战败的过程实在过于丢脸,那完全是不顾脸面的蹂躏。昨日回去福奇盘算了许久,然而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本身实力占优,并且采取了偷袭的情况下,他依然被亚戈反败为胜。
那种凶悍冷酷、精准致命的打法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会生出些微的胆寒。
亚戈在笑,颈侧的漆黑烙印依旧那般丑陋,可却压制不住嘴角流溢出来的淡淡光辉。
“你有梦想吗?”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祭司。”
一段对白突然闪过亚戈的脑海,那一硬一软的两道声音久久盘旋不去,于是他在心中向自己问道:“那你呢,亚戈?”
于是战意开始攀升,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剑尖开始轻微的跳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炙烈的热情。
如果说,沙海,是遍布杀戮与血腥的险地;西蒙,是巍峨高不可攀的巅峰;那么眼前的这几个小杂种,不过是平地上微微凸起的几块石粒而已。而在少年望向天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尘埃的踪迹。
亚戈出手了,他极速的向前突进,剑刃直取福奇的双眼。
……
深夜。
神殿顶层,布置豪华的会客厅内。
墙壁上的巨大金色十字架依旧熠熠生辉,今天晚上的月亮似乎有些乏力,所以玻璃窗外的世界格外漆黑,反倒将室内的光芒映衬得更加夺目。
法伊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用手臂支着头颅,他微微蹙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凡是熟悉法伊的人都知道,当这位神殿大人摆出这样的姿势时,往往意味着他陷入了苦恼的情绪。而且,对于作息十分规律的法伊来说,这么晚还不曾入眠倒也是一件稀事。
手指在宽阔的茶几上不停的轻点着,茶几上除了精美的杯具和茶点,对面的座位前还平放着一柄两米多长的金色利剑。剑
剑刃是套壳的,剑鞘上并没有繁复到极致的纹路,只有几条粗犷霸气的金色花纹。与一般贵族喜欢的精致典雅不同,这柄剑的造型作风完全是往宏大雄伟的方向去的。
正在散发着金光的利剑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光耀的碾压”!
以它的外表和逸散而出的刺目光辉评判,似乎的确配得上这个名号,可唯一让人生出强烈违和感的则是,这柄“光耀的碾压”刃宽却与一般贵族用来决斗的花式细剑相差无几。很难想象,如此轻巧细长的剑刃也能在战场上使用,并且称得上“碾压”的名号。
法伊的目光数次在“光耀的碾压”上游走,时不时露出一抹苦笑,只有他知道,以这柄史诗武器的威势,何止是“碾压”,即使称其为“碾碎”也不为过。
剑柄上刻制着一个金色的锤子印记,如果有喜爱武器的收藏大师在此,一定会手舞足蹈的惊呼起来。因为这个看似简单的徽记甚至比剑本身更加令人沉醉,它表明这柄武器出自已经过世的矮人工匠大师——奥格之手。
矮人,是大陆上一个奇怪的种族,他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或许比人类稍早一些。然而,若论文化的厚度和多样性,却又远远不及人类。
矮人们一生信奉的只有两件事,美酒和锻器。无论生活在哪一片地区,每个矮人部族中总会诞生出一两名天生的炼器大师,他们能锻造出传世的精品,手艺甚至能与精灵的工艺大师相提并论。做出的作品若是流传到人类王国,必定会被贵族们争相竞买。
而奥格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当这个出生于风暴之锤部落的年轻锻造大师,为了进一步提升自己的锻造技艺而走出部落来到人类国度时,顿时被迪布洛斯严谨而华丽的神学体系深深吸引,他加入了光辉教廷,并且接受了圣光的传承。
当然,奥格并不是光辉之子,也不可能拥有圣血,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虔诚的祭司。
奇怪的是,一贯被人们认为粗鄙无能、暴躁鲁莽的矮人,却也能在祈祷时与纳鲁建立深刻的连接。
奥格自出生起便从事锻造,到二十三岁时,技艺已臻至完满,而当他成为一名等级高达二十八级的大神官时,已经是个年逾六十的矮人老头了。
幸运的是,这位令人尊敬的矮人长者并没有被权力和财富污浊,依旧保持着出道以来的赤子之心。数十年来,他一直保持着内心的纯净和对神的忠诚,从不碰任何外物。
而当已经年迈的他再一次拾起锻造锤,技艺却依然是世界顶尖的水准。
当锻造和光辉结合在一起时会发生什么?
奥格给出了答案。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名可以施展神术的矮人锻造大师,他用灵巧无比的双手和浩瀚无垠的神力,锻造出了五把传说级武器,还有数不清的史诗武器。这些武器无一例外都在帝国的历史上拍出了天价,大部分收归皇室所有,剩下的则被门萨、约瑟夫等贵族买去。
而这柄“光耀的碾压”则被神殿保留了下来,成为史诗级武器中的头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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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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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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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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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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