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了一口气,神色逐渐恢复正常,对宋思文摇了摇头,“我没事。”
旋即,她的目光,便落在谢如故的手上。
谢如故此时还拉着她的手腕。
“诸位——”
宋时蕴还没来得及说话,祭酒大人便从外面走进来,颇为严肃地道:“陛下来了。”
这话一出,学堂内顿时喧闹起来。
祭酒大人连忙打了个手势,“都安静,陛下有言,今日只是来国子监看看各位学子的状态,并无其他意思,为了不耽误讲课,你们坐在这里,继续听讲,不得乱动,陛下也不会进来,只会在外面旁观,你们都注意点。”
众人顿时紧张又兴奋起来。
陛下来了,就意味着,他们有在陛下面前露脸,甚至一飞冲天的可能。
只要得到陛下的青眼,将来便可以平步青云了。
看见下面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祭酒大人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便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给他们上正课的博士,便走进来。
不仅仅是堂下的学子们紧张,就连授课的博士,今日也有些紧张。
一开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后来才逐渐恢复正常。
所有学子们,这时候,也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讲。
只有宋时蕴,听见外头的走廊上,传来一道道脚步声。
其中,有一道脚步声太熟悉。
即便只要宋时蕴听一耳朵,便也能够听出来,那声音就是……当今陛下的。
宋时蕴猛地握紧手中的笔杆。
谢如故瞥了一眼她那用力到发白的手指,眸色微微一沉,似有所想。
坐在走廊边上位置的学子们,此时也听见了一道道脚步声。
想到会是谁,他们顿时坐直起来,脊背紧绷成一条直线,如同钢板一样,没有丝毫的弯曲。
其他人一看,心下了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宋时蕴以往也来过国子监,她可以保证,今日学堂上的气氛,是有史以来,最有秩序,最有冲劲儿的一次。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讲,都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跑神,就怕被陛下瞧见了似的。
宋时蕴冷笑地扯了一下唇角。
这里的人,都巴不得,想要得到陛下的青眼。
却没有人知道,当今陛下是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残忍杀害的凶徒。
跟在这种人身边,已经不仅仅是,一句伴君如伴虎可以解释得了的。
“今日那些学子都回来听课了吧?”
此时,廊上,一身明黄的中年男子,被众人拥簇着,打量着各个学堂上的氛围,便笑吟吟地开口。
他看上去面色柔和,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明黄龙袍,几乎所有人都会将他,当成普通的世家家主。
他身后跟着不少大臣以及周真人。
听见这话,祭酒大人便拱手道:“回陛下的话,托陛下的洪福,学子们今日都回来了,无差一人。”
陛下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那就好,朕还担心他们不敢回来呢,如今看来,不愧是我们大庆的儿郎,都是有胆色的,既如此,朕便无须担心了。”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并且都夸奖陛下关心文人学子,拳拳之心。
陛下却摆摆手,只说这是自己应当做的。xǐυmь.℃òm
他带着祭酒,在国子监里面溜达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离开国子监,回宫去了。
听见外面终于重新平静,宋时蕴紧绷的双肩,也放了下来。
她知道,那个人应该已经走了。
没想到,他们父女再见的第一面,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好笑。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冷笑。
谢如故将宋时蕴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眯起眼来。
……
一堂课一个时辰。
结束之后,众人便可以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博士也松了一口气,便先行离开。
学子们此时也放松下来。
便有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论起陛下。
“陛下来一趟,真的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吗?”
“对啊,我还以为,陛下要进来看一看,随便挑两个人,问点问题呢,以前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谁说不是,我刚才还在脑子里回想,我最近看过的书,要是被挑到,却回答不出来,那就完了,可谁能想到,陛下真的只是在外面看了看。”
“看样子,好像真的只是过来看看,我就坐在走廊边上,陛下都没说什么,就走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失望。
在科举中第之前,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面圣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机会真是稍纵即逝啊。
众人颇为感叹。
宋时蕴坐在那里,却没有什么反应。
“宋小姐……”正在这时,一个人走到了宋时蕴的课桌前。
宋时蕴收起心神,抬头看过去,便见那个人,是孟知松。
坐在宋时蕴旁边的谢如故,扫了孟知松一眼,便招了招手,“孟公子,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啊。”
谢如故这话突然出来,孟知松都愣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难不成,谢如故是为了昨天拦住他,让他没机会开口而道歉?
但也不必啊。
孟知松有些茫然地欠了欠身,“世子爷客气了,昨,昨天的事情,我都忘了。”
谢如故笑了笑,“孟公子没往心里去就好。”
瞥了一眼插科打诨的谢如故,宋时蕴直接问道:“孟公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她打量着孟知松,气色很差,精神也有些萎靡,瞧着像是被吓得不轻。
“我,我是想请宋小姐,今日去我家的。”孟知松握紧双手,确实被吓得不轻。
昨天晚上,回想着宋时蕴的话,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
熬了一宿,今日一早起来,他便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头重脚轻的。
方才听课时,差点就睡过去了。
听见这话,谢如故眸色一沉。
宋时蕴却是早就知道一样,“我知道,但我得晚点去。”
孟知松着急道:“宋小姐下午不能和我一起回家去吗?”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准是真撞邪了。
这时候,只有跟着宋时蕴,他才觉得安心。
宋时蕴却只是重复道:“我晚点去。”
孟知松听她坚持,以为宋时蕴有自己的安排,只能失望地道:“那好吧,那我在家里等你,宋小姐。”
这话说得,别有歧义。
旁边的人,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孟知松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似的,语毕,他对宋时蕴欠了欠身,便转身恍恍惚惚地离开。
见他魂不守舍的,好像被女人勾了魂似的。
旁边的人,都有些暧昧的,看了看他的背影和宋时蕴的面容。
“二妹妹和孟公子的关系好像很不错?”谢如故瞥了一眼孟知松的背影,对宋时蕴忽然一笑,他凑了过来,趴在宋时蕴的桌上,望着她。
宋时蕴有些无奈地移开目光,看向自己书本,“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不过是世子爷托付的罢了。”
谢如故一脸不明,“我的托付?”
宋时蕴抬眼,一本正经,“不是世子爷说的,让我帮忙看顾国子监内的学子吗?孟知松身上有异常,他也是国子监的学子,我应该帮忙照看,不是吗,世子爷?”
谢如故:“……”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如故失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二妹妹说得很对,我只是没想到,二妹妹如此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真是太让我感动了。”
宋时蕴:“……”
她就知道,论骚话,她是比不过谢如故的。
在这一点上,她甘拜下风。
宋时蕴对谢如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角,“世子爷,博士等下要来了,您该回到原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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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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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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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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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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