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黑衣人肩膀一颤,显然是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的,是一个消瘦的白衣书生。
“大、大、大大大、大人!”
“嗯。”姚潼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现场。
巷子还是那条巷子,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但,
这里有着几十个黑衣人,
他们纷纷瘫在地上,目光呆滞。横七竖八,有的人下体部分还有着恶臭的湿迹,虽然还有着呼吸,但却像被夺去了魂魄一般,完全没有了用处。
不像是被动手打的,反倒像是被吓的。
吓到死。
“说吧,怎么回事?”
“大大大大人!那个人!那个人他!”
姚潼扇风一般挥了挥手掌,一阵熏香的味道便飘了过去,幸存的黑衣人——也就是这一批人的领头者,才稍冷静了一些,
“那个人,杀气,他的杀气太强烈了……”
“你是想说,我们稷下精心培养的死士,甚至没和对方交上手,而是被对方,仅仅凭借杀气,就全都解决了?”
“是、是……”
“看来你也知道这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姚潼转身离开,“杀气…………”
黑衣人瑟瑟发抖,涕泗横流。
杀气并不能直接将人杀死。
但浓烈的杀气,可以直接摧毁人的意志,进而将意识都毁掉。
用简单的话来说看,就是吓傻了。如果本身便有着相关的隐疾,那直接吓死也是有可能的。稷下的黑衣人们经过严格的训练,有着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却依旧只能保证不死,而纷纷成了失魂的废人(植物人),这说明,
靠人数的多寡,恐怕很难将问道阁的人留下。
要赶快向池心雨报道……不,还是算了。
看那个女人吃吃瘪,倒也不错。
月正明。
焰火璀璨。
人的影子,在焰火的光下,忽明忽暗。
*
在冠军楼上欣赏夜景的城主和钦差,要稍晚一些才察觉到不对劲。
本就是透过琉璃墙向外面看,不论这墙壁有多么名贵,多少会让视野有那么一丝丝的模糊。进食看万家灯火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当他们注意到有大量的黑衣人,近乎明目张胆的活动的时候,第一时间的大家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熊世卿还沉得住气,在钦差惊诧莫名的看过来的时候,没有慌乱,而是笑了笑表示无碍,然后侧过身压低声音问着自己的儿子,“展护卫呢?”
熊睦却有点慌,“他……”
“别和我说他在茅厕!这么长时间!就算掉进去了!也该爬出来了!”
“是、是……”熊睦被他老爹的低吼弄得心里慌慌,东张西望的准备去找人,却又被他老爹紧紧抓住了袖子,“爹?”
“你跟你爹实话讲,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爹,”熊睦快哭出来了,“我怎么会知道……”
“不是你安排的吗?!”老城主一瞪眼睛,吓得他儿子差点跪下去。他看着熊睦的表情不似作伪,才缓缓松口气,“快去!”
“诶。”熊睦点着头飞快的走了。
熊世卿稍微冷静了些,他的心却又揪紧了。
正因为冷静了下来,才开始感觉到,恐怕凶多吉少。
他当了五年的城主了,自然知道在这种时候有着这样规模的事情,自己却完全没收到消息与征兆,这意味着什么。
他第一时间怀疑这其实是自己的儿子,联合了展护卫,要在今夜发动政变把自己搞下去。但转过头来一想,先不说这个儿子自己从小看到大,有没有这个能耐、这个胆子,但说自己不是没有根基的那种外姓人。自己姓熊,单凭这一点,朝廷是不会允许这种以下篡上的行为发生的。正如同李世民玄武门政变弄死了自己的兄弟之后,更加看重自己儿子们的兄弟情一般,做了亏心事的人就更要防范别人学他去做那亏心事。
那如果不是自己人干的,就只有可能是外来人做下的事情了。
能在虞陵坐下这等规模的事情,肯定提前有着各种安排,而自己却没听到哪怕一丁点的风声……
他感到五体四骸都冒着凉意。
老夫一世英名,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造孽啊!
“城主?城主大人?”
熊世卿回过神,却看到那中年钦差正扶着他,关切的问:“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他一边笑着轻微摆手,一边想将手臂收回来,然而,他的手臂却被钦差死死抱住。
熊世卿一惊,心想“不是吧,难道是钦差动的手?他受皇命?是皇帝要我死?”然后又暗自摇头,“不对,这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过来怀疑是我的安排。所以才抓紧老夫,恐怕抱的是万一不成用老夫做人质的心思。”
唉,这种时候,我们俩还在钩心斗角!
他一边苍凉的想着,一边翻过手握住了钦差的手腕。
*
熊睦慌慌张张的下楼,转了室内的几个茅厕,都没有看到展护卫的身影,正当他绝望的想着“难道展护卫已经遇难了”而回到酒楼用餐的地方的时候,却惊讶的看到一个人正靠在二楼的窗边,端着酒碗默然不语,而他周围的人仿佛都喝醉了一般趴在桌子上。
他认出了那正是展护卫,欣喜的跑了过去。
“展护卫!你都去哪了!真是让我好找!”
熊睦听着外面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几乎要瑟瑟发抖,
“快跟我来,我爹正找你呢!你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吗?我看找不见你,还以为你……哈哈……”
他谄笑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到。
展护卫还是那样严肃的一张脸,英武俊朗,他转过头来看着城主之子,“在这种时候,你也只想着,我可能会因公殉职,这是你缺陷的地方,也是你好的地方。说实在的,我不讨厌,反而很感激你们,但怎么说呢,道不同吧。”ωωω.χΙυΜЬ.Cǒm
“喂……喂,展、展、展护卫,这算什么?他们、他们……”熊睦结结巴巴的看着周围趴着的那些人,“他们是喝醉了?喝醉了吧?还是……这个、这个……这个笑话不好玩,现在可不是玩笑话的时候……我、我、我……我爹现在带着钦差从后门已经走了,你、你快去保护他们啊!”
展兆看着他,轻声感叹,“你是个好孩子。”
软剑系腰间,出则如闪电。
窗外绽放的焰火,照亮了他的脸。
*
“哇哇哇哇哇哇——————哦!”
枚殚张大了嘴,夸张的发出了惊呼,
“这实在是——超乎想象!变形金刚啊!”
“别再说那没人听得懂的蠢话了!”林清瑶抱着硕大的古琴,颇为狼狈的奔跑,“快想办法!不对!快赔钱!老娘这回亏大了!”
“要优雅!要优雅!”
“优雅你个蠢头!”
两人之前住宿的那个客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会动的大家伙。不但会动,而是咔嚓咔嚓的变形组合之后,变成了挥舞着两个大拳头的堡垒状的东西。就好像……
战争用的兵器一般。
后厨的厨子长出了八只手,拿着菜刀擀面杖开着无双,那位胖胖的掌柜的,则仿佛变成了“钢铁侠”,手心脚心冒着火光,像超人一样在空中飞动。
这是枚殚的视角,因为别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诸如“钢铁侠”“超人”一类的名字。或者说,在枚殚的视角来看,这实在是过于超现实。走的不像是玄幻路线,倒像是科幻啦!
客栈巨人挥动拳头,砸碎了旁边的武定,大量的瓦片落雨般飞射四溅,夜幕中不知道有多少的黑衣人被砸中。
“那是什么鬼!”林清瑶左手抱琴,右手手指快速的在琴弦上拨动,悦耳的琴音在一时间三重四重的响了起来,飞向二人的砖石木瓦,便仿佛撞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上,纷纷静止后落地。
“机器人大战黑衣阿萨辛啦!”枚殚一伸手抓住一个飞过去的黑衣人,把他向地上一磕,提起来翻手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嘿!你是!变种人吗?”
枚殚和林清瑶跳了起来,避开人群,飞快的在屋顶上跳跃。而身后的客栈巨人一拳砸下去,竟将移动不知道什么建筑直接从上到下咋成了碎块。
“说我能听懂的人话!”琴声化作几道利箭,将欺身过来的几个黑衣人射穿。还是有两个也不知是凭直觉还是单纯的好运躲开了攻击,闪到林清瑶身边亮出了兵刃,被这位拖着长裙的女子把琴身一抡,砸了出去,“啊啊啊啊啊!亏死了!亏惨了!减预算!今年要减预算了!”
枚殚把手里的黑衣人扔了出去,顺便砸翻了一个人,“不是变种人。”
“所以?”
“和之前刺杀我的不是一波。你能认出他们是哪的吗?”
“认不出来!但你不会猜吗?!”
枚突然停下了脚步,林清瑶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她超过没到那之后才赶紧把琴身一横,挡在身前。
几枚弩机的箭矢,深深卡在梧桐木的琴身里。
枚殚在林清瑶掠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摘下了她腰间挂着的小钱包,手一晃,里面的钱币便化作了最纯正的文元,凭借着对于文元无与伦比的控制力,文元被他拟成了长枪的形状,顺着固定的轨迹射了出去,刺穿了那躲在远处手里还拿着弩机的黑衣人的胸口。
“稷下?”
“只会更糟,不会更好!”林清瑶郁闷的把已经完全毁坏的瑶琴扔掉。“你打算怎么办?接着去找花半城?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她皱了皱眉,“他们在滥杀无辜。”
“我说过要是我就会选今晚动手吧。”枚殚闭上眼睛,文元悄无声息的扩散开去,“今晚这么热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住。死了这么多人,谁既有准备又有力量,就能把黑锅推到任何一个在场的势力的身上!”
他忽然转弯,跳到了街道另一边的房子的上面,林清瑶紧跟其后,红的绿的金色的焰火在上空燃烧着艳丽的花朵,噼里啪啦的响声则一时间盖过了人群中慌乱的声音。一男一女的身影在半空中被焰火照亮,在下面涌动着、推搡着、挤压着的人群中留下了散碎的影子。
“他们以有心算无心,硬拼实为下策。我们先走!出去再说!”
*
月正明,
小楼方静。
这里是一家最普通的客栈,虞陵是大城市,客栈酒楼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在四处陷入莫名的慌乱的时候,里面的某一房间中的人,则陷入了更加神经质的恐慌。
“他们来了,他们来抓我了!他们来抓我了!”
药灵睁着慌乱的大眼睛,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箱,慌乱的翻动着。而叶葬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剑。无言的看着她。
他们昨天夜里才到的虞陵,住在同一房间中,因为药灵只订了一个房间。昨夜一整晚叶葬都是站着睡的。而现在,突然而来的混乱,不知道让药灵想到了什么,崩溃一般的忙碌着。
叶葬手中紧握着剑,因为他担心药灵一不小心就把他弄死了。他又靠近着门口,为了防止这种混乱的时候有谁突然破门而入。
药灵翻出了一包东西,一转身,将药箱从桌子上碰到了地上。
瓶瓶罐罐散落了一地,红的白的青的蓝的,各色小瓷瓶乒乒乓乓撞在一块,接着各种不同颜色的粉末洒了出来,混合在一起,几个呼吸间,便发生了慑人的反应。滋滋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一滴便可屠城的剧毒恶药上,弥漫出了粘稠的雾气。叶葬不着痕迹的向着门边移动了脚步,而就在毒雾旁边的药灵,却并未对自己的药有什么反应,灵动的眼睛泛着惊慌的泪,她终于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包虫卵。
少女流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找到了!哈!来找我啊!你们死了!”
密集的白色虫卵像洒米一般被她洒到了毒雾中。
剧毒们很快被吸收,白色的虫卵表面,开始变换着五彩的光痕,接着,表皮破裂,细白的小虫钻出了头,啃食着自己的卵壳,卵壳混着毒物一同成为了营养,接着,寄宿在蛆状虫子体内的,药灵真正培养的东西,咬破了蛆虫的身体,从它里面密密麻麻的爬了出来。
那是不足小米粒一半大小的飞虫,人眼几乎无法看清它的具体构造,数不清算不尽的飞虫向上移动,在缓慢扩散的剧毒雾气中,有如再次弥漫而起的一团黑雾,嗡嗡作响。
“真可爱——”
药灵纯真的笑着。伸手想去抚摸这可爱的小东西。然后,那一团黑色的虫雾,仿佛寒冰遇到太阳一般急速后缩了一块,躲开了她的手。
“哈,被讨厌了。”
叶葬没安慰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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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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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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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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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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