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捕头在听到自家人声音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颤,倒是没有别的反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问题有点意思,你想问的是……恩恩,”枚殚点点头,“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要从哪里开始讲呢……”
“那些人,那些流寇,是牛头山的人?”
“是也。”
“…………”苏涟看起来很不爽。
“苏涟小哥,你难道没有想过吗?你在牛头山上大杀特杀的时候,虽然勇猛无双却无法避免的有着逃脱者啊——是啊,所以很明显你不是四有宫的犯人,因为你无法做到‘全歼’,既然无法做到全歼,那么对于一个山头上的势力,孤身一人前去挑战的话,自然会有漏网之鱼。那么苏涟小哥,你认为在牛头山马面在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经被咱俩干掉的情况下,这些漏网之鱼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
“你应该想想得到吧?你一定想象得到吧?这就好比历朝历代以来记载的那些打了败仗的逃兵——你懂的吧?”
打仗是一个精细活。
孙武写兵法的时候,开宗明义的就说了一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查”,这句话出一听可能还会觉得“唉呀妈呀这也没教我们打仗啊不是废话吗”,但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此乃是一句大实话,而且是经常容易被人忽视掉的大实话。
你要打一场仗,要征兵吧?兵从哪里来?得招人吧?谁闲的没事去干着掉脑袋的工作啊?到时候还是得抓壮丁吧?相关的其他劳动力之类的问题就算先不管,抓了壮丁你怎么保证兵员的素质?没训练过就保证不了,训练之后还是保证不了。所以自古以来打仗的精髓就在于,瞅着敌人哪里比较弱,用自己精心养起来的精锐部队去打,得到了优势就可以让手下的杂兵们去打顺风仗了,没讨着好还能够让大部队保持不乱——
那么如果被别人这么套路了,而且套路成功了呢?
也就是说,一只大军打了败仗溃散到像吃了泻药的那啥似的一泻千里。好,精锐部队那部分我们姑且算他们觉悟高精神好,自我约束力强,很快就能能找到组织把自己组织起来。但这世上的精锐部队肯定要少啊!肯定是混个数的杂兵更多啊!那么这些杂兵!那可是上个战场都要督军拿把刀在后面看着的,要是可能遵守纪律安分守己没有花花肠子那就见了鬼了!
所以,这些身强力壮还有着凶器的逃兵们,就会成为另一种的灾祸。到那个时候,所谓兵和匪,那就是真的没有一点区别——啊,区别应该还是有的,那就是匪可以招安,也可以剿灭。但兵只有归队这一说法。
军队从来就不是什么理想的化身,而是暴力的集合。别说是没人看管的逃兵了,当年石崇能够成为巨富,还不是当刺史的时候领着人四处劫掠商队攒的资本?闻鸡起舞的祖逖(ti四声),条件艰苦的时候没钱没粮,只有一帮老伙计,有事没事就装作山贼去抢劫大户。不去讨论对错,就应该知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感叹是多么的切合实际。
所以,于是,那么,
既然苏涟将有组织有纪律的马面寨击破了,又不是游戏打败了大boss小杂鱼们就心悦诚服回家种田去了——哪些漏网之鱼,成为了没有约束没有纪律的流浪贼人,他们所能造成的破坏力,并不会逊色于有组织的牛头山——而且单纯就破坏力来说说不定还会更大。因为牛头山到底是个组织,为了生存考虑还不会做得太过分。但成为了散兵游勇就不一定了,因为通常这类小角色都没什么健身,无法见风使舵被道理说服后投降。甚至因为是分散的小股,连剿灭都困难无比。再加上,有着绝对武力压制的苏涟,不可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和他们打游击。Χiυmъ.cοΜ
完美的问题,北宋末的张叔业为了对付一个只有三十六人的大盗团伙,就不得不费心费力折腾许久,才设了埋伏将其擒拿,还流传下来什么宋江吊打官军的传说。由此可见这种流寇的危害与威胁。
这是苏涟的倏忽。
但枚殚没有疏忽,而是在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原本他不打算管。因为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但在武玫的密室里面发现的意外之喜,让他改变了想法。
而且说不定会得到更多的优势。
于是——
“于是我有了新的想法——不,这个时候为了趣味应该说:人家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苏涟眯着眼睛,看着逐渐靠近的人群——确切的说是走在前面的领头人。
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色的人。
“那是……乌鸦?”
“宾果!”说着听不懂的话,枚殚打了个响指,“很惊讶吧?这真是天才般的构思!原本的老板!收拢起原本的手下!将不可空单散兵游勇变成可控的纪律组织——”
“你怎么确定他们是可控的。”
“因为我证明的乌鸦对自己主人的忠诚。”枚殚挑挑眉,“让人感叹的忠诚。”
苏涟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把他的主子当做了人质?”
“正是如此!”
被骗了哦诸位。
那是他随便砍下来的两个脑袋,稍微做了一些化妆。
是不是看到枚殚在大堂那里提着两个脑袋就认为那是武玫和乌鸦的首级呢?他一开始倒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有鉴于乌鸦对于武玫那让人惊讶的忠诚,使得枚殚有了更好地想法。
他当着乌鸦的面向武玫撒了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告诉他这是毒,如果不用枚殚的独门手法治疗的话,明天天一亮武玫就死定了。
以此作为要挟,让乌鸦替自己做事。
完美无缺。
乌鸦在牛头山有着很大的名声,武玫在牛头山有着很大的威望。
总之,被苏涟嗯哼枚殚这样闹一通,已经可以预见到牛头山这个势力肯定会名存实亡,这样一来,应该会有不少四散逃逸的杂兵。
让乌鸦以武玫的名义去收拢那些人。那个时候枚殚就已经打算着引诱苏涟去找审知今的麻烦,预料到以苏涟的性子肯定会直接去找正主的——就好像牛头山这边的事情发展一样。而乌鸦的任务就是,趁着这个时候,领着人去把审捕头的家人暗号无缺的抓起来,带到自己身边。
嗯?为什么乌鸦一个刺客会认识审知今捕头的家人?
那就是枚殚所谓的“意外之喜”了。
还请容许暂时作为伏笔不去解答。总之——
“哟——”枚殚冲着看向这边并保持了一定距离的乌鸦招招手,然后转过头来,笑容满面的对着失去反抗能力的审捕头说道:
“那个,听说过……株九族吗?”
仅仅是三个字,却承载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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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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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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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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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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