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拂晓,吃完早饭后,两万军民拔营启程。
王老狗没露面,他忙得很,手底下的大小军头们正在四处捞钱。被抓的镇原县官吏乡绅真是倒了血霉,被老狗吊起来拷打得不成人样,逼着他们把吃到肚子里的财货吐出来。李师道眼不见为净,匆匆催促众人赶路。
前往固原的路不难走,出了镇原县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就是,有平凉茶马古道直通,总计大概两百里左右的样子。晓行夜宿,翻身越岭,经过四天行军,前锋人马抵达新集。
狂风卷起黄土漫天飞舞,蝗虫也是遮天蔽日的,能看到的河道都早已干涸。新集住了几百户人家,李师道遣李过率队上前,准备用银子换些食水,结果小镇百姓都已死绝。
根据李过报告的情况来看,李师道判断是闹了瘟疫,当下不敢怠慢,吩咐军卒难民继续赶路,不要吃腐肉喝生水。王老狗连呼晦气,一路骂骂咧咧个不停,口罩也裹得越来越紧。
新集距离固原已经很近了,但接下来的两天,大伙儿却没遇到什么危险。走到九龙山的时候,遇到了一股乱兵,大概数十人的样子,远远看到他们就撒丫子跑了,老狗懒得追。
毕竟他们就两条腿,未必有人家走得快。
二十九日,抵达固原镇边军驻地头一天,忽有数百骑从北面而来,为首者叫郝真诚,自称奉李帅之命前来归附,这李直是固原叛将之一,有六千精锐,正是老狗要打击的对象。
听说对方投诚,老狗心里狐疑,派亲兵校尉史宪诚上前与之交涉。询问得知,固原也发生了瘟疫,辖区十室九空。加上平凉蝗旱严重,六千叛军缺衣少食,每日饿死者数十。
听说朝廷来讨,饿得两眼发昏的李直乐得半死,命小舅子郝真诚来迎。老狗大喜!如今正缺骑兵,郝真诚就带了四百骑过来,武士皆是弓马娴熟之辈,李直那厮的六千部众,也都是原固镇劲旅,去年是因为欠饷数年才杀官造反。
没说的,吃席!
李师道听说郝真诚来降,也很高兴。固镇也在闹瘟疫,叛军可能也有很多瘟鬼。能免去这一战,中招的风险也就小了。再说了,固兵骁锐,是朝廷防御西北的野战主力军。
真打起来,会死很多人。
此番回去甘肃,将来少不得要跟鞑子交手,就是不知道河套铁骑厉不厉害了,按说应该还是可以的。如今边患虽然已从南倭北虏演变为建奴独秀之,西北形势却也不容乐观。
历史上崇祯六年,鞑子大举入寇夏州,连宁夏总兵贺虎臣这等悍将都战死了。甘肃方面承受的防务压力也不小,嘉峪关、武威、敦煌、酒泉、张掖都是老狗负责防秋的地区。
去年来陕西的时候,老狗一共抽调了三万甘肃卫军,今年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堪堪一万残兵,要是鞑兔趁机进犯,老狗就有的玩了。
黄昏时分,郝真诚带着亲兵来访,代表贼帅李直求见王正贤。此时关门早已大开,大队士卒列阵于内。李师道特意调整了一下,排在外侧的士兵又高又壮,清一色铁甲红衣步槊,看起来非常能唬人。
郝真诚年岁不大,应该在二十七八左右,固镇卫籍出身。身材非常健壮,相貌英武,神情坚毅专注,此时骑着一匹杂毛大马,看了眼李师道,打量着在门洞里列队的凉军。
“衣甲鲜明,旌旗招展,刀枪林立,将士面有战意。哈哈,真是好大的场面。”郝真诚点评着迎接他的武威军,打趣道:“就是不知道上了阵是何模样,跟流贼打过胜仗没有?”
“打过一场便知道爷爷们的厉害了!”全副武装的吴少诚格外见不得郝真诚嚣张的模样,忍不住出言挑衅道。
郝真诚失笑,不理会吴少诚这等浑人,不过也对甘肃军的士气有了新的了解。怪不得敢在富县跟王嘉胤野战,确实有那么几分敢打敢拼的勇气。
“拜见王兵宪!不意相遇,幸甚!固原游击郝真诚,奉参将李直之命,前来商议归附一事。先前儿郎鼓噪,乃至杀官推帅造反,我等骑虎难下,被迫叛国,请明察!”
郝真诚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兵后,上前抱拳道。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老狗也懒得了解固原兵变其中细节,点头认可了郝真诚的说辞。
“如今不知陕西如何?兵宪可是要回师兰州?”
“好教匹夫晓得,关中局势,一言难尽啊,今得固师臂助,老夫喜不自胜。”老狗上下打量着郝真诚,淡淡道:“只是不知,接下来固师欲往何处?”
“若有粮饷药材衣裳财货,自是随兵宪讨贼。”郝真诚开门见山道。
却不料,王正贤听了,一声不吭。
在他看来,固原乱军分散各处,或落草为寇,或从高迎祥造反,已经失去了作为军队最基本的组织度和士气。
官厅镇这些叛军,只有六千众,推了个参将打头,还缺衣少食。甘肃军有上万人,粮饷充足,平定起来并不困难。这本来是白捡的功劳,结果居然也能被坏事。
李直搞什么,早不降晚不降,偏偏这个时候来投诚,让人难受得紧。不过想归想,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固师反正,朝廷幸事也。本宪要回师兰州防秋,李参将欲同乎?”
“自当从命!”郝真诚大喜,拱手道:“可是现在便走?可否赞助粮饷一些?”
“当然。”
老狗点了点头,随后吩咐书记官:“崔签署,调拨三日粮草与他,再发一千斤盐、四百斤茶、十车肉。李师道,集结军士,护卫好车驾,这便动身吧。郝游击,为老夫带路。”
“遵命!”
相关人员行礼,然后各自转身安排去了。
郝真诚看了一眼李师道,对这个武夫的治军能力还是有些赞许的,别的不说,这士气就很高昂嘛。看样子也见过血,不错不错,比他见过的卫军都强。当然。离固原边军还是有距离的,至少郝真诚是这么认为的。
官厅镇在固原以东三十里,如果抓紧的话,应该能在下营前抵达。
郝真诚带路,王正贤领一万军缀后,相隔三里路警行,浩浩荡荡开赴官厅镇。
酉时,大队人马刚刚抵达外围,官厅镇那边便有侦骑过来,待问明情况,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他们不过数千兵,虽然当初战斗力很强,但今天夏天被这么一瘟一旱一震一饥,饿得两眼发昏的士卒,恐怕连丐帮都打不过。面对夏绥流寇,打心里害怕,生怕王嘉胤杀过来。
现在好了,甘肃军抵达,可以吃饱饭了,大伙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官厅镇内惊慌不安的李直得到侦骑回报后,同样喜不自胜,带着全家老小出来迎接,然后就地摆宴治酒。场子也寒酸,在一个破驿站,去年裁撤的,早已荒芜,狐鼠行。
看李直那副落魄相,堪比丐帮八袋长老。一身烂衣裳缝缝补补,到处是补丁,头发鸡窝似的,面黄肌瘦。其他叛军就更惨了,三三两两蹲在路边,刨草根剥树皮,找观音土吃。
当老狗慷慨解囊拨给他们的粮草酒肉运抵后,所有士兵都沉默了,不少汉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唉,这世道,可怜。”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李师道忍不住叹息。
……
“好教兵宪知道,职部这一镇参将做得没甚意思啊。军部授我以重任,参赞固原机务。不意师乱,赏赐不能平,褚监军出奔延安,苏总兵夜遁兰州,职部也被士卒吊起来打。”
“斯文扫地,更甚乞儿,罪过,好罪过啊!”
驿站里,李直喝了几口酒,脸色有些涨红,一肚子苦水开始往外倒:“北京那些大人们,贪财枉法,苛酷士卒,还想九镇卫国,可谓缘木求鱼。说句大逆不道的,朱家的天下,早该亡了!唉,不说了,喝酒!反正今遭已现了大丑,明日便跟你们走兰州,求条活路。”
“李参将不必如此灰心。固镇师乱算得了什么大事?待去了甘肃,天高任鸟飞,君勿忧也。”李师道有些尴尬。武夫吐槽老爷们不是人,他能说什么?还不如默默喝酒。
七月二十三,王嘉胤攻陷吕梁。大军随即兵分三路,西路军以高迎祥部为主,寇岚州。中路为王嘉胤为主,寇临汾。东路军以王佐挂为主,寇晋城,意图三面包围太原。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翻越太行山,夺取河内,在古孟津渡或者虎牢关登陆,然后转战河南,攻取新安、荥阳、河洛。七月二十九日,河东兵备道仙客谨兵败闻喜县。
太原方面震动,遂大举增兵河津,陆续征调振武军、岢岚军、大同军、武原营、武山营、武功营、威风营、高平营五万精兵开赴河中参战,杨嗣昌也从河津逃回了洛阳。
八月初一,三边总督杨鹤渡过黄河,抵达运城坐镇。xǐυmь.℃òm
初二,闯军逼近解邑,溃散官军涌入城内劫掠。河南左参政陈奇瑜弃城逃走,户科给事中钦差总督黄河机务兼管水陆催发陕西使陈良墨自杀。军部震怒,杀山西巡抚牟志夔。
也就是在这一天,甘肃军离开了定西县。
沿茶马古道继续向西,然后又折向西北,三日后抵达榆中县,距离兰州已不足百里。甘肃巡抚梅之焕以为王正贤凯旋,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
王正贤羞愧交加,不待梅之焕到来,便带着李师道等亲信绕道离去,尴了个大尬。直到逃回阔别大半年的兵备道衙门,老狗方才喘了一口气,随即称病,不见任何人。
“子宁何故不豫?”
梅之焕打着马儿来访,语气颇有些恼怒。
把门站岗的史宪诚拱手道:“回抚台,主公有疾。”
李师道却忙得很,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历史车轮也在缓缓推进,很快就要到达一个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关口之上。
为了两个月后能从北直隶会战中活着回来,李师道几乎每天都带着李怀仙吴少诚等人奔波在军营里,训练士卒,打造军械,策划战术,托老狗管着甘肃境内各大兵工厂的福,李师道多次进言,还得到了监管五个军器局的差事。监造三眼铳,储存火药,同时学习操作大炮。
除此以外,他几乎还用手指丈量了北直隶境内的每一寸地图,把脑海记得的那些文官武将的资料都写在了小本本上。关于北直隶地形,作为穿越者的他很清楚,在己巳之变中,通州是建奴必经之地,而且通州距离京城不足百里,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各路勤王大军基本上都在这里会战建奴。
关于那些文官武将,李师道也在盘算得失。
哪些人能依靠借势,哪些人该趁机想办法弄死,哪些人该交好,哪些人要尽早让老狗跟他们撇清关系。关于建奴,李师道也在尽全力回想那些高级头目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
捞足政治资本走马单干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李师道非常珍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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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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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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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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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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