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谕心惊肉跳,作揖道:“当行即行,敢问是哪三件事?”
李师道道:“第一事,今日典的户牒路引文书,米脂县不得草书备案,再写一纸消了李自成和艾举人的驴打滚并艾家亲戚人等不敢再来争执讨债的公断文书,你依不依得?”
教谕道:“这个依得,等会儿我便烧了衙门。”
李师道点头,继续道:“第二事,我头上带的,身上穿的,手使用的,包里装的,都是合法办来的,你也委一纸文书,好教我等清白做人,免得出去遭官府盘问来历。”
教谕道:“这也依得,我马上写书用印。”
李师道又道:“第三事只怕依不得。”
教谕道:“我已两件都了依你,缘何这事依不得?”
李师道道:“艾举人和晏子宾私通闯贼资敌,被我当场撞破,这事是不是真的?”
教谕忙不迭点头,道:“查米脂县知事晏子宾并邑内举人艾诏于崇祯元年酉月结党私通闯贼高迎祥约定献地,被本县壮士李师道撞见之竟欲杀人灭口,火路军予以就地正法!”
李师道呵呵一笑,道:“那就有劳教谕马上写一本呈堂证供省贴,米脂县衙内官吏及快班衙役民兵一概按印署名,杨家墩七名火路兵佐证具书,争取把这桩案子办成铁案。”
说罢取出一叠银票,竟然有四百多两,交到教谕手里,李师道敲警钟道:“这是四百二十两银子,你拿去活动上下,要是某在河西吃了官司被迫逃军,回来便杀你全家。”
对于李师道的人身威胁,教谕毫不怀疑,这李师道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堂堂县令说宰就宰了,杀个没品的教谕还不是说到做到?看来只能团结一致把这案子办成铁案了。
如果新县令不识趣,咱也不介意让他死在任上。
谁知道是被闯贼杀的还是被土匪劫了?教谕很快就按照李师道的意思写好了书。
拿起一箱文件,李师道转身离开县衙。
一行人俱各欢喜,李自成带李师道一行回家。
当李师道等人回到李家站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大祖,四伯,韩氏,李十音,李怀宝,和村口的几个妇人都涌了上来,第一眼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大群骡马牛驴,此外便是李师道几人各自趾高气扬的骑在一匹骏马上。
他们马上都挂着还在流血的脑袋,手上还牵着几匹马的缰绳,这些马匹上都载着大量缴获的金银财宝和粮食盐绢,在一片喧闹声中,各人纷纷涌了过来,对眼前的马匹和巨额财货指指点点,惊叹与询问声不时响起,这么多牛骡驴子畜牲和良马,这么多财货,还有那些人头,真是非常让人吃惊,难道李师道他们是遭遇了闯贼?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李师道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前去,向父老乡亲抱了抱拳,道:“某杀了艾举人全家和县令延晏子宾,侥幸归来,计斩首级三十二具,拉来牛马骡驴畜牲八十九匹,夺回脂膏四千七百两足钱,余者盐绢鸡犬珠宝无算,狗官豪强欺压针对李家站之仇,今日我已报了!”
大祖爷脸上的肉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连声音都变了。
“你们把举人和县尊杀了?你们、你们……嘶……真是我李家好儿郎啊!”
围在旁边的村民听到李师道的话,都集体抽了一口冷气。
李怀仙更是高声叫道:“此战大哥出力最多,因为他出谋划策,这事才成了!”
当场又是一片惊呼声,众人目光中瞧向李师道的眼神都满是敬畏,连吴少诚和王武俊这几个墩兵都是,此时李师道的匹夫形象在他们心中早己不存在了,转而起来的,是深不可测的感觉,吴少诚也是暗叹了一声,心下对李师道又爱又恨,这个李师道不可估量啊。
仗义的时候豪情万丈,心狠手辣起来杀人全家都不带眨眼的。
“这些财货,就有劳大祖爷分一下了。”
说罢便挤开人群往外走,总旗吴少诚手里拿着一副大肠,李怀仙抱着一坛酒,一行人来李到自成家里,李自成请李师道坐下,道:“我七岁丧父,十岁丧母,家室伶仃,历年以来不知被艾举人打骂了多少,如今不知道因我积了甚么德行,碰上你这仗义哥哥,才报了奇耻大辱,消了驴打滚的死劫,请受弟弟三拜!”
说罢竟是一顿哽咽,带着李过就给李师道作揖。
李师道扶起李自成,说道:“本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李自成唯唯连声,叫浑家韩氏把总旗吴少诚拿来的肠子煮了,自己烫起酒来,十来人在茅草棚下坐着,姊妹妻子各在厨下做饭,李师道的妹妹李十音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李师道也没理他,吩咐张云飞道:“事已至此,我等已经决意去河西投军,云飞老弟却作何打算?我看你还是跟咱们一起去吧,否则事情万一走漏了风声,你全家性命难保啊。”
艾举人的哥哥是洪承畴部下判官,如果事情暴露,上头报复下来……琇書網
张云飞沉默,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师道那天给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震撼了。
一百天后的人间,就是活生生的炼狱,父亲也会死在延安府。
没了老子的庇佑,张云飞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娘倒是想趁早变卖家产,带着儿女回南阳娘家避难,但张云飞也知道父亲又舍不得在米脂县的万贯家产,何况他老子在延安府还有一份吃皇粮的美差,要是去了南阳……
见张云飞一脸艰难,李师道也不再多说。
把妹妹李十音和李自成妻子韩氏都叫来坐着吃了饭,四桌人吃到日西时分,李师道吃的醺醺的,这里兄弟十几个,都千恩万谢,李师道横披了衣服,牵着战马往家去了。
等到今晚过去,李师道一行就会逃亡河西投军。
至于家眷,大伙儿也不多,吴少诚、王武俊、何进韬这三个墩军倒是有妻儿,但好在有马有骡子,带上也不费劲,至于其他的李氏族人,李师道自顾不暇,所以便给够了钱。
明年开春大祸来临之前,有这些钱财也就有了逃难的资本。
晚上的时候,李自成夫妻带着李过又来道谢,住在对面的盖虎听说李师道发了财,也跟着来贺喜凑热闹,抓起锃亮的铜环叩门,里边吱呀一声,半边门向里开了一条缝,竟是一个满头青丝的女子探出头来,却是李自成的浑家韩氏,韩氏原本愠怒的脸色瞧见盖虎,立即笑靥如春,半个身子探了出来,道:“你来小叔家里作甚?今晚可没工夫伺候你!”
盖虎则满脸尴尬,又是干咳又是使眼色,韩氏这才发现从她身后路过的李师道,赶忙收起脸上的浪荡春色,然后狠狠剜了盖虎一眼,恶狠狠道:“那不成器的黄来儿就在里面跟我家小叔喝酒,你上门贺喜也是可以的,但不许乱说话,万一嘴巴漏风,老娘被你害死!”
“嫂子莫说了,快引我去见道子哥。”
李师道站在远处的黑暗里,看韩氏跟这盖虎眉来眼去,说不定两人暗地里有一腿,两人嘀咕了一阵,韩氏又剜了盖虎一眼,这才正色道:“那你快进去吧,下次动作麻利些!”
盖虎一脸贱笑道:“那是,那是,我的好姐姐!”
韩氏这才引着盖虎进去,李师道佯装不知,只管走自己的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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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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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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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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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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