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同行的人选他心里也有了计较,胡大不能去,恐被人认出来,其他人倒是无妨。
薛总旗心里揣着事,没有多喝,俩人喝的微醺便各自分开。
……
闫玉一直在大伯身边伺候笔墨。
事实上也是变相的学习。
在闫玉心中,公文的区别,便是大伯所书和非是大伯所书两种。
不能用简单的优劣来形容,但确确实实是不同的。
她和大哥学写公文,都是从看开始。
大伯挑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让他们多看,看得多了,再写一些简单的命题公文,彼此对照,再看大伯写的标准模板。
这里头还是有一些道道的。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像是寻常公文,他们要细心研读,生怕有所错漏。
而大伯所书之公文,通读一遍,便感觉抓到了重点,再读一遍,又觉规整流畅,文字的公信力跃然纸上,三遍下来,所书铭记于心,印象深刻!
没有妙笔生花,没有花团锦簇,字里行间朴实无华,简洁异常,却笔笔如刀,如雕如琢。
闫怀文连书未停。
闫玉便一路看下来。
先是一份请调边军的文书,最是简单,瞬息便得。
之后是分别以虎踞官衙和虎踞边军上报府城的两份奏报,两者的内容略有差异,彼此相合,综合起来便是西州府图谋不轨,虎踞官衙这边是百姓风闻,虎踞边军写的言之凿凿。
前者都是听闻听说传闻,后者写的有鼻子有眼的,什么西州军和外族来往过密啊,西州军与外族私下里买马贩铁,西戎北戎武器精良,便是西州军违抗朝廷禁令资敌之故,还有西州军救援不力,面对北戎立阵不前,还有虎踞边防被北戎骗开一事,也被狠狠的扣在了西州军的头上,说是他们泄露了虎踞的边防布置……
好么,整个看下来,别说不知内情的,就连闫玉……都信了!
大伯,你是要将西州搞死吧?是吧?!
“大伯,这么写行吗?咱们都没有证据啊!”闫玉忍不住小声问道。
“文官讲究证据,要事实清楚,证物严谨。”闫怀文笔下不停,慢条斯理的说道:“武官无妨,有怀疑就直言,错了就错了。”
闫玉:……
所以,文官需要脑子,武官莽就对了,是这个意思吧?
闫怀文放下笔,又道:“小二来看看,比之薛总旗平日所书如何?”
闫玉刚刚就有些猜测,现在砸实了。
这还真是按照薛总旗平日里的行文习惯写的。
“让你爹私下交给薛总旗,就说是他写的。”闫怀文说道。
闫玉秒懂。
不好让人知道是大伯写的,挂她爹的名头就没事,一是私底下爹和薛总旗关系处得不错,好忽悠他给公文交上去,再就是这么直白的行文很符合她爹的水准。
闫玉将这份公文收走,闫怀文再次提笔。
这一份写的是请准虎踞自行组立民团……
虎踞民众血热未冷,一心报仇,请命出关,杀戎贼!
其上引用了今日城中谷仓李公公奉皇命祭拜英灵,百姓所做所说,和师公当众之言。
情绪的递进与升华,压抑的仇恨化作动力。
闫怀文笔下的煽动力非同一般,闫玉感觉自己的小拳头都硬了。
最后一张,是一道秘奏条陈。
闫玉看到此,才算看明白大伯的用意。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给自家大伯呱唧呱唧。
实在太……厉害了!
……
闫玉在回家的路上叽叽喳喳,急不可耐的和闫老二分享。
“……我的天爷,不看到最后都想象不到,真是一环扣一环,我大伯这是啥脑子啊,他……他是多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
训练民团,不是为了北戎,不,应该说不全是为了北戎,剑指西州啊啊啊!
西州府要出事,西州府肯定有问题,咱们虎踞得防备起来,咋防备,一调动兵马,动静就不能小了,西州那边肯定会察觉,要出关与北戎血战报仇这个幌子太好了,所以咱们这边有什么大的举动,都能遮掩过去,尤其是赶在京城下来人宣旨这个时机,真的抓得太准了!
大伯说,让朝廷看到咱们虎踞的血性,以后还要钱粮和军械……”
闫玉真的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她大伯一字一句都有深意。
“你大伯走一看三,运筹帷幄,步步为营……”闫老二给他能想起来的词都用上了,满脸佩服的总结道:“我说怎么大老远让咱过来演戏,这事不是自己人干不了,得又能信得过,又演得真,关键时候还得情绪到位,就你爹我那几嗓子,一般人真不行。”
“现在看,北戎、西州,都是咱的敌人!”闫老二的神情变得郑重:“这大冷天的不是征兵的时候,与其指望旁人,还是指着自己吧,咱虎踞就得自救。
你借你师公那笔银子,你大伯全都拿来和西州买铁了,以前我还想不明白,现在全懂了,咱宁可扎紧裤腰带苦一阵子,也不能再流血了,咱虎踞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闫老二想到什么,又道:“你看看你大伯,行事多周全,明面上的,背地里的,都准备得齐全的,能应付大面,也让该知道的人心里明白,没拿人家当傻子糊弄。m.xiumb.com
将缘由轻重都说清楚,该要支持要支持,人家也知道咋配合……
就得这样,你也该好好学学,看看你上回在王府弄得都是啥,让人家世子坐蜡,你忘了最早的时候你咋和我和你娘说的,要低调……”
闫老二逮着机会又磨叨了他闺女一遍。
闫玉不住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心思早就飞到天外去了。
等她爹唠叨的差不多,闫玉赶紧问:“爹,你啥时候给薛总旗送去啊?”
她说的是大伯代写的那份奏报。
“等他的调令下来一块给他送去。”闫老二倒是不急,那封请调的公文也在他怀里呢。
闫玉:“那薛总旗往齐山府去,能不能带上戚四叔?”
“带你戚四叔……”闫老二想到了,这戚五都定亲了,戚四还没着落呢,戚老娘惦记自家外甥女,一直念叨等天暖和了要往齐山府打听去。
“……回头我问问,应该能行。”
写得慢,没有在0点前写完~发晚了o(╥﹏╥)o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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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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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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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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