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老爷将纸铺好,提笔酝酿。
闫老二都是做熟了的,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已然有了些文人风范。
田大老爷思虑如电,笔走龙蛇。
每次按停顿点墨,再起笔更深更重,力透纸背。
这一封书信,一气呵成。
落下最后一笔,田大老爷揉了揉自己的老腰,长呼一口气,只觉胸中疏散,畅快不已。
好叫那厮知晓,咱的人不是他想惦记就能惦记的。
天佑方才说的好,又不想下重本,又想获利,想美事呢!
闫老二本想问问老师候官之事,后又一想大哥也说此事现在言之过早,没准明年举考后他就改了主意,还是先放放的好。
便拿着书信来到户房。
“大哥,可有公文往谷丰,老师写了信,让一并送去。”
闫怀文扫了一眼。
“和田大老爷说了?”
闫老二点头,他本不想说的,还是大哥示意他与老师提一提。
闫怀文:“虎踞与谷丰借船南下,不会只有一次,借银还粮是很公道,可对虎踞来说,负担还是过重了,我等还是要争取一下主动,压一压价。”
谈价要有筹码。
虎踞没有,他只好勉为其难暂充一回。
“大哥,你是说谷丰城的大老爷会因为想拉拢你而让利?”闫老二问道。
“谷丰,亦有属官空缺,既是求贤若渴,自然要做礼贤下士之姿,为兄若在关州候官,确是有一番择选余地。”
闫老二此刻真想给他哥呱唧呱唧。
“哥,你就算候官,也只是三年,可能还不到,还要去了赴考路途的时间,也就两年多,去不去谷丰,对那位大老爷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闫老二问出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
闫怀文淡淡道:“我若不能再进,可为左膀右臂,若能得中,可相互交托,分派至关州为官者,多无家世可依,与你老师不同,那位大老爷,向上之意外露,并不甘于留在关州。”
朝中若无人,想要离开关州千难万难。
“结亲,乃结两姓之好,通家之谊,彼此互助为盟,较为稳固。”闫怀文说道。
但这世上枉顾儿女者亦不知凡几,亲缘与利益究竟哪个更重,千人千言,没有定论。
“大哥,你是想中举之后再给大丫相看吗?”闫老二问道。
闫怀文嗯了一声。
“找读书好的?”
“不一定。”闫怀文很认真的作答:“当我闫家的姑爷,心性一定要好,读书还在其次。”
闫老二很认同,他自己就是学渣,但他人品一等一的好。
看看,咱哥俩这不想到一块去了么!
“大哥,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找女婿,就找那种一心一意对小二好的,旁的都是次要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要要什么长处啊,就一条,对她好对她好对她好,能做到这一点,那就哪哪都是长处。
闫怀文看了他一会,压下了心中的话。
小二样样都好,岂可将就……
若不是他早年忽视,将大丫养成这样的性子,他闫怀文,必要找个样样出色的女婿……
“我已派人去请薛总旗来官衙,此次商谈,你看我的眼色行事,牛羊圈在小安村十分妥帖,实无需再动……”
闫老二嘿嘿一笑,听出了他哥话中之意。
有大哥出面,他打個辅助就好,拿下薛总旗还不是手拿把掐,哎呀呀,真无比安心。
“大哥,村里的孩子咱想让他们都出来历练历练,当个书童带进来……”闫老二说了轮岗的想法。
闫怀文点头道:“可。”
闫老二:“那头一回让谁家的孩子来?”
闫怀文思索片刻道:“罗家五子,你我身边各放二人,恒儿那里一人,之后每旬轮换,只替三人,要留两个带一带后来的孩子。”
这不就是老带新么。
闫老二了解。
每次换人都要教,他们未必有那么多时间,留两个人带着,能省下许多功夫。
“天佑,十五是你生辰,这是为兄为你准备的。”闫怀文拿出一枚青石印章。
“我的?生辰?”闫老二张着嘴,手指比划着自己,下意识的搓了搓手,从大哥手中接过那一方石印。
闫怀文看着他欢喜的找印泥,往纸上连着印了好几个。
“哈哈哈,闫怀安,这字真清楚,大哥是你亲手刻的?刻得真好!欸,这个颜色和老师给我的玉好配,对了大哥,你的印章呢?我看看大小,回头选块布,咱俩缝一样的小袋子,给它装里头……”
闫老二爱不释手。
他也是有印章的人了!
闫怀文含笑将自己的印章递过去看他比对。
“小二说,从旧书中找到了染布之法,要亲自试一试,不若这印袋就用她染的新布如何?”
闫老二的动作顿住。
良久方道:“她那布还没一撇呢,染不染得成都不晓得。”
“既有方,依法而为即可,小二许了为兄一件新衣,想是有些把握。”闫怀文微笑说道。
闫老二心里像醋坛子打翻了,酸得呦!
“就她爱折腾……”
“女儿家总是爱美的,喜欢摆弄这些也在常理之中。”闫怀文笑道:“真做成了,她那铺子许是还能多一个进项。”
闫老二抓住时机,故作抱怨道:……
……
闫老二飞一样跑回后衙。
推开房门,见房中只有李雪梅和闫玉这娘俩,猛的转身关门,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走动,给犄角旮旯全都看一遍,然后又鬼鬼祟祟的从窗户缝里往外瞧,确定没人,这才转头直勾勾的看着他闺女。
李雪梅白了他一眼,真心没眼看。
闫玉:……
被看得直发毛。
她爹这是咋了,受了什么刺激?
“闺女诶!”闫老二一个箭步冲到闫玉跟前,脸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你放心大胆的折腾,你大伯都说我了,不兴我惦记你的东西,哈哈哈哈!还说咱闫家男儿当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家里闺女们的私产,只有往上添的,没有往回找的,你和大丫还有你娘,你们愿意干啥干啥,赚了是自己的,赔了还有我们呢!
我和你大伯大哥以后就在外面扑腾,有能耐就从外面往家里划拉钱,嘿嘿嘿!还说咱家小子闺女都一样,往后家里的东西,恒儿有啥,你们就有啥……
哎呀天爷,真头一回这么凶训我,你俩可不知道,大哥一立眉毛,我这心脏差点没跳出来,那眼一扫过来,我都磕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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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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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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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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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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