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挤回人群,只想离近一点,再近一点。
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儿是幻觉,还是真实。
微微伏起的小土坡,弧度近乎完美的细腰。
周寂晃了晃脑袋,不对劲,自己有点不对劲。
哪怕真是平行时空的同一个人,但眼前的苏檀儿仍不是那个曾让他心怀愧疚,又有些怅然若失的女子。
不能因为双胞胎长得一样,就可以把她们混为一谈,妄图享受双倍的快乐。
不对,还是有点不对劲。
周寂嘴角抽搐,甩开心中的杂念,留意到了发生争执的两人。
乌启豪平日骄横阴戾惯了,习惯了出手阴狠,以势压人。
前几日本想弄死了苏家内定的赘婿,就能去向苏檀儿提亲。
却不想苏老太爷矢口否认赘婿之说,只说宁毅是他故交之子,前来江宁投奔。
而苏檀儿也硬扛二房压力,直接回绝了他的提亲。
如今在他的推波助澜动下,谣言已经遍布弥漫。
自以为时机已定的乌启豪掩去目光的阴鸷,扫了眼四周聚拢的行人,故作关心道:“檀儿,我知道你近日受城内流言纷扰,也知道你前次回绝我并非不喜欢我,不愿离开苏家.....”
苏檀儿面色一沉,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与不满,打断乌启豪的话道,“乌公子你休要胡说,你我不过点头之交,私下并无交情,更未有过私情,还请乌公子自重,莫要污我清誉。”
啧~!
乌启豪已经有些不耐,声音也抬高了几分,“檀儿,你何必这般执拗?流言猛如虎,别人担心克夫之说,我乌启豪不怕,只要你答应嫁我,市井流言自可不攻自破......你这是在自救,明不明白?”
苏檀儿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心中发苦,上前半步,倔强的神色一时让周寂回想到了庆余年里的那个人。
宁毅意外亡故,倘若周寂此刻置之不理,那苏檀儿未必能坚守住流言蜚语的压力,说不定真会在争夺掌印失败后,黯然下嫁,沦为他人妻女。
周寂摇头轻叹,本想着抬指曲弹,却又想到如果这时候暗算乌启豪,恐怕会让传言愈演愈烈,届时三人成虎,苏檀儿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能暗算,就只能当面救场了。
就在周寂打算上前出头之际,苏檀儿横目冷对,沉声道:“乌公子!谣言止于智者,檀儿无需用这种方式自证清白,倘若乌公子是来做生意的,可与席掌柜详谈,但若是来大放厥词的,还请乌公子自重。”
苏檀儿态度决绝,不容置喙道:“另外,女子闺名不允外男直唤,还请乌公子自重。”
乌启豪目光一冷,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的态度会这般强硬,原本聚拢起来看看热闹的视线从苏檀儿汇聚到了他的身上,一时不好发作的他只得在人前维持形象,强忍着怒意扯出一个假笑道,“檀.....苏小姐所言极是,希望终如苏小姐所说,流言能止于此吧。”
说罢拂袖而去,眼眸中暴虐的杀意犹如实质般,看得周寂眉头紧皱。
他看不透乌启豪想要做什么打算,但他能感觉到肯定是会与苏檀儿有关。
回头看向在和顾客们道歉赔罪的苏檀儿,两个身影再度重叠,周寂摇头轻叹,看来...欠下的情债无法补偿,但这份跨越了两个世界的愧疚,却是要想办法了却一下了。
........
天色渐暗。
苏檀儿并没有察觉到身旁有人护送,等她刚回苏家就瞧见丫鬟小婵急匆匆的跑来迎接道,“小姐,二老爷这会儿正在宗祠向太老爷说你坏话呢,这会儿可千万不能过去。”
“定然是白天店铺的事情传到了二房那里。”
苏檀儿听完秀眉微颦,原本轻快的脚步也随之停顿下来,虽然脚尖微踮,但好似身负千斤重担,即便已经很小心的从宗祠前溜过,却还是被守株待兔的二哥苏文兴一眼瞅见,喜不胜收道:“檀儿妹妹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这会儿正说你呢。”
进入祠堂,苏檀儿瞧见二叔苏仲堪正坐在老太爷右手边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而她母亲则一脸无奈的坐在另一边下手位,有心插话却又寻不到时机。
发须都已经花白的苏瑜人老心可不老,本就嫌二房吵吵不停的他看见苏檀儿进门,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檀儿回来了。”
“祖父。”
苏檀儿作为大房嫡女,由于父亲把店铺全都转给了她,所以当之无愧的坐在左手上位,朝苏瑜欠身一礼,两人祖孙融洽,说说笑笑的模样,引得苏仲堪和苏文兴愈发嫉妒。
都说是隔代亲、隔代亲。
我也是你孙辈,更是苏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怎么看着跟抱养的一样?
苏文兴越看越委屈,越看越生气,此时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把苏檀儿外嫁出去,最好是嫁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说了白天自讨没趣的苏仲堪也有些不悦,正要发难之际大腿内侧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他猛然转头,恶狠狠的瞪向自家儿子,用眼神质问道‘你个不孝子!是要谋杀亲父吗?’
‘大好机会不容有失啊!’满脸愤慨的苏文兴自然也看到父亲眼中的怒意,郑重其事的奥特点头,示意父亲抓住机会,趁机逼迫苏檀儿外嫁。
苏仲堪嘴角抽搐,忍住了废掉小号重新练一个的打算,转头看向苏檀儿,笑吟吟的问道:“檀儿啊,听说乌家公子亲自到布行向你求亲了?”
苏檀儿眉头微皱,脸上的笑容收敛下来,沉声道:“并无此事,乌启豪来布行只是为了扰乱经营,毁我清誉罢了。”
“怎么能算是毁清誉呢?”苏仲堪瞥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父亲,赶忙躲开了视线,轻咳一声,继续道,“我看人乌公子挺好的嘛~对你又情根深种,你莫要碍于面子耽误了终身的幸福呀~!”
苏檀儿早已经被诸多事情扰得心情烦闷,不禁回怼了一句,“二叔这么急着想把我外嫁,怕不是为了檀儿幸福,而是苏家掌印吧?”
“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檀儿你自小离经叛道也就罢了,自主择婿父亲也依了你一次,如今宁毅已死,外面都在传你克夫之说。”苏仲堪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苏姚氏,冷笑道,“嫂嫂,你看该如何收场呀?”
姚萍儿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苏檀儿,露出为难的神色。
身为女性,亦为母亲,她更加知道谣言对一个女子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克夫’之说,足以毁掉任何一个女人。
苏檀儿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倔强道:“檀儿今日便可立誓,终身不嫁,来自,再过继子女,为苏家延续香火,如此?还不够吗?”
“胡闹!”
苏老太爷一直有心拿二房来磨砺苏檀儿的性格,但没想到心机没有磨深,反倒把脸皮磨薄了。
不由训斥一声,敲了下手中的拐杖、
苏仲堪也被苏檀儿的气势所迫,心知再逼下去,两房最后的一分颜面怕是就要撕破了。
外嫁之事,今日定然没了结果。
但苏檀儿手里还有一家新店,如果运作运作,未必不能讨来。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身为生意人,苏仲堪很清楚,人们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如果最开始就以新店为要求,苏檀儿撂下狠话,他们二房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可现在以外嫁堵住了苏檀儿的退路,再向她讨要一两间店铺,还是很有希望的。
视线的余光扫了扫旁边的苏文兴,用眼神示意他出言讨要新店。
可苏文兴哪懂得这些道理,看到父亲的眼神示意,还以为是故意给他留了机会,让他能在祖父面前展示一下自己。
于是整了整衣衫,起身道:“妹妹啊,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外面的流言蜚语可不是你立句誓言就能消除的,如今整个江宁都在说你克夫,这影响的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了,而是我苏......”
“够了!”
苏瑜砰~的一声把拐杖砸在桌子上,一时间满堂皆惊,苏文兴也吓的缩了缩肩膀,当场噤声。
“一口一个克夫,一口一个克夫,外人在推波助澜,你们也在跟着摇旗呐喊吗?”
苏仲堪也没有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心里顿时一凉,连忙拉着苏文兴的衣袖跪了下来,急声道:“父亲息怒。”
“祖父息怒。”
苏瑜人老成精,这一番发怒可以说半假半真。
借题发挥一是生气二房屁股不正,用外界谣言逼迫大房嫡女,二是堵住苏仲堪谋求苏檀儿名下的店铺的嘴,将此事拖过今日。wWW.ΧìǔΜЬ.CǒΜ
看着愤然离席的老爷子,苏檀儿和母亲也满脸苦涩的离开了宗祠。
只剩下面面相觑的苏仲堪和苏文兴,总感觉自己好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
回到房中,苏檀儿表情愈发凄苦,她性格是外柔内刚,可怎么说也都只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即便性子再坚韧,也终究会疼,会苦,会难受。
瞧着自家女儿转眼就泛红的眼眶,姚萍儿心中也不是滋味。
拦下了进门送汤的婵儿(怎么这么多‘儿’?),姚萍儿伸手接过托盘,缓步走进房间,伸手按住了苏檀儿翻阅账册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柔声道:“先喝完莲子羹,休息一会儿吧。”
苏檀儿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埋进心底。
声音有些失真的‘嗯~’了一声,接过温热的汤碗,浅浅的喝了一口。
“这些天确实苦了你了。”姚萍儿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苏檀儿的头,故作轻松道,“听说城外的安泰寺请来一座琉璃佛像,很是灵验,不如明日陪娘出去拜一拜,顺道还能散散心?”
苏檀儿依靠在姚萍儿的肩膀,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周寂的几件成衣基本上都在苏氏布行定制。
只不过苏檀儿这段时间都在筹备自己的新店,以至于周寂每次都与之错过,直到昨天才真正见了她一面。
打听到了这点后,周寂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了苏氏还未开张的新店,结果在后院和前厅找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苏檀儿的踪迹。
不仅新店没有,苏檀儿名下的另外几家布店周寂也都跑了一遍,从席掌柜与人的闲谈中,才得知她府上有事,并不打算过来了。
可谓兴起而至,扫兴而归。
周寂摇头苦笑,只得感叹两人缘浅。
..........
另一边。
富庶之地,佛门也最是盛行。
自从安泰寺前几日请来一尊琉璃佛像后,每日的香火翻了不知几许。
周围县城的人也都纷纷前来,就连寺外的空地上,聚拢了大量商贩和卖艺戏耍,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集市。
从接手大房生意以来,苏檀儿也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这么热闹的市集了。
穿过集市来到佛前,一路上放下的烦闷和苦楚在袅袅升起的青烟中再度涌上心头,不由轻声一叹,拿起了身前的签笼。
“佛祖啊佛祖,小女子如今深陷困局,求佛祖指引,到底如何才能破局解脱?”
小殿中,只有沙沙沙的竹签轻响,苏檀儿双目微闭,听到一声竹签落地,方才缓睁双目,拾起了地上的落签。
“天似邂逅姻缘会,两相白首入空门?”苏檀儿心中疑惑,她求的明明是运势签,为何会掉出一只姻缘签?
姚萍儿凑过身来看了眼,好奇道:“兴许是庙里装签的时候弄混了吧?”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苏檀儿起身将母亲扶起,两人刚要离开之时,却见一个身负长匣的俊朗青年,正抬步迈入殿中,抬眸间,一双疏离孤独的眼眸中情绪流转,一时间。
灿若焰火。
............
(单章4000)
(不太好拆分,所以就合在一起发了。)
(最后吐槽一句,庆余年里面全是‘婉儿’,赘婿这里全是‘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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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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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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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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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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