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
那便是顾千帆一直在找的《夜宴图》还在欧阳旭那里,答应三天之内给她答复,眼下已经过了四天,还是没有送来......
赵盼儿和孙三娘前去找他,却被小厮堵在门外,想要硬闯,对方直接将大门紧闭,任凭孙三娘在外叫门,全然不予理会。
眼看周围行人越来越多,饶有兴趣地朝这边指点议论。
欧阳旭自知对不起赵盼儿,有心请她进来当面道歉,却被德叔在旁劝阻。
德叔私下找来一群地痞想要赶走两人,找来的地痞刚好就是池衙内手下的那群跟班,两边因为蹴鞠之事不打不相识,竟然一起堵在门口叫骂。
欧阳旭在屋里踱步,听到外面又是敲锣打鼓,又是齐声吆喝,气急败坏的指着德叔道,“这就是你说的安排?怎么还越安排动静越大了呢!再这么吵下去,传到高家,我们就完了!!”
欧阳旭喃喃低语,向门外走去,“不行,不行...”
“万万不可,官人现在不能露面!”德叔拱手挡在欧阳旭跟前。
“你让开!”欧阳旭侧身绕开德叔,又被他从另一边堵住。
“老奴无能,老奴无能,还请官人责罚。”德叔佝偻着身子,寸步不让。
“老奴无能!老奴无能!你就会说一句老奴无能!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说了这句话,我就必须得原谅你啊!”
欧阳旭听到德叔这句话,血压当场拉满,“德叔!多少次了,多少次你自作主张,我当初让你去钱塘告诉盼儿,由家中叔伯安排另娶,你非得显摆高家赐婚,把她惹急了来东京!后来,我让你给老师送礼吧,你非得自作主张,去把《夜宴图》加进去!害得我没有办法答应盼儿,搞得两头为难!现在可好,你还跟地痞联上手了!”Χiυmъ.cοΜ
欧阳旭说到最后,咬牙切齿两眼通红,情绪激动道,“你...你这哪是我欧阳家的忠仆啊!你分明是欧阳家的祖宗!”
德叔意识不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顾脸上缠着的纱布,啪啪掌嘴,“老奴有罪,官人再给老奴一次机会吧,老奴这次肯定能劝她们消停下来的!”
欧阳旭看在德叔一把年纪,又这般惨状,转过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朝屏风后面的书桌走去。
德叔目露狠光,从后院的狗洞爬出,仗着欧阳新科探花的身份,火急火燎的带着一队城东厢的厢吏从街上赶了过来,指着赵盼儿道:“就是他们,中间那女的是首犯!”
“把这帮刁民都给我抓起来!”
吏头早就收了德叔好处,挥了下手,身后十多个厢吏如同一群恶狼扑向猝不及防的赵盼儿孙三娘,以及池衙内的那些小跟班们。
围观百姓出于恐惧一哄而散,池衙内的那些跟班也被官差手里的棍棒一一打跑。
眼看那些厢吏抓住赵盼儿,小胖子何四见势不对抱头逃窜,逃到南市险些撞到采买茶具的宋引章,何四瞧着宋引章眼熟,认出她是那天在球门旁边弹琵琶的女子,气喘吁吁的告诉她书斋门外发生的事情。
宋引章脸色苍白,顿时有些慌神,放下手里选好的茶具,下意识的就要赶往书斋。
不过,走出两步,宋引章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叫住何四,拜托他去趟桂花巷,让守在巷外的伙计通知陈廉赵盼儿出事,而她自己则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玉带河畔,一块巨大的帷幕围绕在街边一角,远远看去,分外显眼。
宋引章掀起帷幕一角,还没走进,就看到忙碌施工的工匠来往穿行。
宋引章一路打听到茶楼中央,神色焦急的四处张望,突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引章,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宋引章回身看去,只见一道鲜衣如火的身影从二楼围栏翩然飞落,薄纱红袖荡去周围漂浮的灰尘,语气温和道。
“小葵姐!”宋引章心急如焚,目光看向红葵周围道,“周公子现在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他。”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红葵瞧出宋引章眼底的惶恐不安,表情凝重,沉声问道。
或许是红葵的从容沉稳稍稍安抚宋引章心里的慌乱,宋引章呼了口气,轻声道:“盼儿姐出事了。”
轰~
话音一落,一道狂风席卷整个茶楼,无尽灰尘漫天飞舞,围在外层的帷幕更是被大风掀起,门窗尽开,在风中咣咣直响。
宋引章身子微微后仰,只觉脚下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吹走。
所幸这道狂风来的快,去的快,还没等在场工匠反应过来,完全掀起的帷幕缓缓落下,咣当直响的门窗也停止了晃动。
“出什么事了?在哪出事的!快带我去!”
宋引章缓过神来,自己已然被红葵拉着手腕快步朝外走去。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是何四告诉我的....”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吏头这边,问出赵盼儿和孙三娘并非东京本地人士,便以她们没有钱塘县衙出示的入京凭由为借口,将两人定为流民,准备狠狠教训一番,赶出京城。
在旁的德叔对赵盼儿满怀怨恨,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听到赵盼儿的辩驳,连忙凑近吏头恶狠狠的说道:“官爷,你也不能听她胡说,她们都是些青楼卖笑的贱妇,专门到东京讹人来的!”
“你这嘴还是这么贱啊!”孙三娘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抓向德叔,却被旁边厢吏一记耳光扇在嘴上,鲜血当即殷了出来。
德叔缩了缩身子躲到吏头身后,看到孙三娘被打,这才狐假虎威的挺直身子。
“不老实是吧!!扒掉她们的衣服!”
“住手!”
躲在书斋的欧阳旭听到这话,顿时没能忍住,拉开院门走了出来。
“公子,您怎么出来了?”吏头连忙向欧阳旭抱拳行礼,看向跌坐地上的赵盼儿和孙三娘道,“对付这种刁妇,就得好好把她们羞辱一番,丢光了脸,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尊卑贵贱。”
砰~!
话音刚落,一道笔直消散的火焰残光在所有人面前带着尖锐啸声飞过,狠狠砸在吏头脸上。
碎裂的牙齿四溅而飞,吏头倒飞三米重重摔在青石路上,一块燃烧着炽热火焰的青石撑裂他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头儿!头儿!!”
在旁厢吏哪还顾得上赵盼儿和孙三娘,见到吏头遇袭,连忙围了过去。
其中一人想帮他拔出砸进嘴里的石块,却发现滚烫的石块已经和吏头嘴里的皮肉黏在了一起,没法...也不能拔动。
由于吏头飞出过远,又被其他厢吏挡住,赵盼儿和孙三娘无法看到吏头凄惨至极的模样,但围观行人后方传来的动静确实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欧阳旭和德叔心里一紧,神色微变,看向缓步走来的红衣身影,脸色不由自主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是她?”
“是她!”
红葵目露红光,明明一身红衣灿若骄阳,但在步步紧逼之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意。
所过之处,行人左右退让,宋引章从红葵身旁跑出,扶起地上的赵盼儿和孙三娘,看到孙三娘嘴角的血痕,眼里满是心疼。
“盼儿姐,三娘你们没事吧?你的嘴....”
孙三娘伸出手背抹了下嘴角的血痕,下意识的扫了刚刚动手那人一眼。
红葵低头看向掉在地上的一截刑棍,脚尖一踢,短棍化作一道流光嗖~的飞出,直接扎进那个厢吏的肩膀,将他钉在书斋外层的围墙上。
那人根本来不及躲闪,直到整个人砸进墙壁,看着肩胛多出的血窟窿,这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捂着肩膀叫救命。
嘶~
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娇艳动人的小姑娘下起手来竟然如此狠辣,除了早年杀猪为生的孙三娘还能面前维持镇定之外,赵盼儿和宋引章受到这般‘视觉冲击’,都不禁避开视线,心神微颤。
“你!!你竟敢当街行凶!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吗!”
德叔试图挪回欧阳旭身旁,却发现红葵冰冷凶戾的目光看向自己,吓得退后两步,色厉内荏道,“官爷们,再不把她拿下小心让她给逃了。”
“老东西,上次嘴贱,我看在小盼儿的面子上饶了你一命,如今还敢大放厥词!”红葵目露杀机,却也知道绝对不能在赵盼儿和宋引章面前杀人。
一旦当面杀人,就会在众人的关系之间划出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和两人也将无法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
“官人...官人救我。”
老东西暗道不好,拔腿就往欧阳旭的身后逃去,只见红葵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抬手摄起一截青砖如同那个吏头一半直接砸碎牙齿,撕裂嘴角,塞满他的嘴巴。
‘呜呜呜~’
老东西涕泪横流,痛呼不已。
挣扎着想要扒出砖头,却发现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拔不出来。
红葵揪着他的衣领,飞身而起,甩手丢到街市路口,老东西飞出的同时,浑身衣物像是燃起大火,落地多处烧伤,赤果果的想要爬起,爬到一半却发现手脚多处摔折,砰~的一声又倒在地上。
“德叔!”
欧阳旭面露急色,往前走出几步,却见红葵挡在身前。
“小葵...”赵盼儿神色复杂的看了欧阳旭,走到红葵身旁,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摇头道,“厢吏虽不入品,但毕竟是府衙下属官差,欧阳旭又是新科探花...”
“你放心,我没打算对他动手。”红葵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那晚潜入皇城司,红葵得知欧阳旭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赵盼儿,让她离开东京。
但这些行为的本质,皆绕不开欧阳旭对名利、官位的渴求。
“若不是看到你出面阻止那些厢吏,便是小盼儿为你求情,我也饶不了你!”
欧阳旭脸色苍白,瞟了眼传来行人惊呼的路口,从两人身旁经过,赶去救那个老东西。
走到一半,欧阳旭稍作犹豫,开口道,“今日之事官府必将深究,我见姑娘有恃无恐,但盼儿不过寻常女子,还请劝她尽快离开东京,《夜宴图》我会另想办法。”
赵盼儿眉头微皱,俨然对欧阳旭失去信任,眼里透露出几分陌生与失望,“你还在骗我....”
“盼儿,我真没骗你,《夜宴图》被德叔夹在贺礼清单送给了我的老师,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帮你取回来....”欧阳旭连忙解释道。
红葵对《夜宴图》、皇后辛秘之类全然不感兴趣,没有理会两人之间的交谈,转身看向救下墙头那名厢吏,搀起吏头逃走的那伙厢吏们,抬眸看向天际,屈指弹出一道凶煞之气。
煞气浮空而起,化作一团天火坠落,拦在他们撤离的半路上,焚尽衣衫毛发,一如当初的顾千帆老贾,满街逃窜白斩鸡。
........................................
而此时,远在戏班的周寂心念一动,察觉到汴京上空一闪即逝的煞气,放下手中的话本,眉头微皱,随后舒缓。
探手一张,从四方阵图当中取出一套素雅简约的蓝白道袍,换上一身唬人行头,闪身消失原地,一步犹如百步,浮光掠影,翩若仙人,不紧不慢的‘神霄宫’方向走去。
“小葵,真没问题的吗?那些可是官差,你下手又如此之重,府衙那边定然不会放过你吧?”
离开书斋之后,赵盼儿在返回桂花巷的路上,再三追问道。
宋引章对周寂有着毫无来由的相信,在旁安慰道:“盼儿姐放心,小葵姐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有什么麻烦,周公子也会妥善解决的。”
“就是就是,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红葵摆了摆手,全然没有在意。
比起这些,她更好奇的是赵盼儿和孙三娘宋引章合作的新店。
听到她们也准备开一间茶楼,红葵的好胜心窜了起来:“那正巧,我们可以比比看谁生意更好。”
“正合我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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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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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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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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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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