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阳平城在一间酒楼歇脚,无意看到一群穿着白袍绿带,额间戴有绿石的武者穿插在街道上四处打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这身制式装束看起来颇为眼熟,周寂想起当日在林外围堵欧阳少恭的那伙青玉坛弟子,顿时明白他们身份。
只是欧阳少恭已经到了天墉城,阳平又离昆仑相去甚远,这些青玉坛弟子来这里做什么?
周寂心里不禁泛起疑惑。
不一会儿有人问到了酒楼这里,瞧见对方手持兵刃气势汹汹的模样,酒楼掌柜不敢怠慢,周寂侧耳听了一会儿,得知这些青玉坛弟子是在找一位戴着面具,头发花白的老妪,酒楼老板露出迟疑之色,叫来小二询问才想起几个月前却是有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老妪陪一位看起来温润如玉,儒雅随和的男子来过这里吃饭。
至于两人之后去了哪儿,这就不是酒楼掌柜所能知道的了。
根据老妪的面具线索,分散出去的青玉坛弟子很快找到欧阳少恭安置寂桐的一处私宅。
听到门外传来的急促扣响,寂桐心里一惊,正在浇花的水瓢跌入桶中,正待上前询问,却见元常直接破门闯入,带着十几名弟子将宅院围的水泄不通。
寂桐看到来人,神色慌乱之余不乏担心,忧心忡忡道:“元常,你们怎么找到这里?难道少恭出了什么事?”
“桐姨不必惊慌,丹芷长老没有出事,只是坛主念及桐姨一大把年纪平日起居多有不便,特意请桐姨回青玉坛暂住,一来免于丹芷长老挂念桐姨身体,二来也好在等丹芷长老回山,主仆团聚。”元常嘴上挂着笑容,冰冷的目光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得知欧阳少恭无事,寂桐心里舒了口气,但她同样明白,少恭把她安顿这里就是想摆脱雷炎控制,如今若是被带回青玉坛,自己定会成为雷炎用来要挟少恭的工具。
想到这里,寂桐欠身一礼道:“多谢雷炎坛主好意,只是老身年事已高,不宜长途奔波,衡山远在千里之外,来往多有不便,还请雷炎坛主见谅。”
“青玉坛最擅炼药,桐姨身体不适那就更得回青玉坛调理了。”元常冷笑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桐姨莫要为难.....”
说着朝旁边弟子示意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帮桐姨收拾东西。”
话音落下,却见众人一动不动,元常环顾四周,看着他们眼神慌乱身体却好像蜡像一般僵直,顿时泛起一丝不妙预感,锵~的一声拔出佩剑,满脸阴沉的瞪向寂桐道,“老东西,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剑刃的寒光晃过眼前,寂桐扶住石桌退后两步,面具下的眼眸里同样写满疑惑。
空气中,似有一缕无形无色的气流波动,元常只觉肩头被什么东西击中,低头想看却发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不仅血脉真气禁制,就连动动手指都无法做到。
丹芷长老究竟用的什么妖法邪术?
元常终于感觉到了惶恐,努力想要挣扎,却始终无能为力。
“少恭?”寂桐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不管是不是少恭布置的后手,这里都不是久留之地。
寂桐简单的收拾下行李匆匆忙忙朝外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路边的垂柳下,一位俊朗秀逸的年轻公子负手而立,转过身朝她轻轻颔首。
寂桐回头看了眼宅院,像是明白了什么,欠身一礼道:“适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寂桐...寂静无声之桐。”周寂叹息道,“南方有鸟,其名为鹓,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你取这名,是为默默守候在他身旁之意吗?”
“你是怎么知道...”寂桐惊退半步,面具虽然遮挡了面容却藏不住眼神的震惊。
“巽芳,你也不想少恭知道你的身份吧?”
周寂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是如晴天霹雳在巽芳...亦或是寂桐耳边响起。
“阁下究竟是谁?”寂桐尽量平复情绪,抿紧嘴唇道。
“在下周佚...佚名的佚。”
周寂轻叹一声,神色复杂的看向容貌尽毁、老态龙钟的老妪,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巽芳姑娘真不打算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少恭吗?表象皮骨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在乎的。”
“我会在乎。”寂桐摇了摇头,眼神黯淡道:“虽然不知周公子如何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但巽芳已经随天罚死于蓬莱岛上,这里只有一个名叫寂桐的老人。”
寂桐说着屈膝就要下跪,周寂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你这是为何?”
“还请公子向少恭保密,不要把这些告诉他。”寂桐浑浊的眼眸满是慌乱,紧紧抓着周寂的胳膊,哀求道。
周寂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力度,看向寂桐苦苦哀求的模样,不由为之触动。
太子长琴残魂飘零万载,往生转世,历经无尽痛苦,仙灵即将耗尽的最后一世,好不容易找到心中归宿,却又因注定天煞孤星,寡亲缘情缘,甚至连整个蓬莱都被天罚倾覆。
欧阳少恭毕生所愿就为复活巽芳,回到蓬莱永永远远的和她在一起,却不知巽芳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不曾离去。
少恭不让巽芳见到自己渡魂夺舍时的样子,和巽芳只以寂桐的身份陪伴少恭,两人的心情相异而又相同。
这并不单单是在意形貌的问题,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此中心境大概唯有身处其中才能真正明白。
欧阳少恭城府太深,只要巽芳才能走入万年痛苦压抑的黑暗之中,触及他的内心。
周寂本来打算从寂桐这边入手,化解欧阳少恭积压黑化的执念,看是否能重开四方阵图,从这个世界离开。
但见到寂桐苦苦哀求的模样,周寂轻叹一声,摇头道:“罢了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只要你不把这些告诉少恭,我也不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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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天墉城。
上次硬闯天墉城夺剑失败,欧阳少恭便与雷炎设计放出九头蛇妖在山下的安陆村惹出动静,吸引天墉城弟子下山。
果不其然。
掌教真人命令门下弟子下山保护村民,百里屠苏虽大师兄陵越下山,却不小心深陷幻阵,先是看到尸横遍野的乌蒙灵谷,然后看见欧阳少恭被鬼面人所擒,还被斩去一臂,体内煞气再也无法压制,痛苦与仇恨冲昏头脑,额间亮起焚寂剑纹,化作一道红光冲破幻阵,朝天墉城飞去。
红玉身处剑阁,看着封印当中剧烈反抗的焚寂,秀眉微皱,转身看向门外。
砰~
一道泛着红色血雾的身影破开剑阁结界,闯入大门,百里屠苏目露红光,杀气腾腾的看向挡在剑台前面的红玉,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道:“给我焚寂...给我剑!”
“被煞气侵蚀居然还有意识?”红玉本身就是魔剑剑灵,还是魔剑里面的凶煞之灵,看到百里屠苏杀气腾腾的模样,虽有几分惊讶,但却没有丝毫惧意,不以为意道:“告诉我为什么取剑。”
“我要报仇!”百里屠苏脑海不断翻滚支离破碎的记忆,虽记不起究竟是什么,但那份痛苦与仇恨却是将他内心充满,只剩仅有的一缕理智痛苦挣扎道。
“这个理由不行,换个理由。”红玉摇了摇头,挡在石台前道。
“让开!”
百里屠苏眼里红光更胜,血红的雾气在身体四周漫散,看起来凶神恶煞。
“告诉我为什么取剑!”
论及凶煞,魔剑肯定不如焚寂,但百里屠苏体内尚有封印,如何能与继承了魔剑凶煞的红葵相比?
红玉向前一步,有别于焚寂煞气的魔剑煞气轰然涌出,直接将百里屠苏轰出剑阁大门。
“啊~!”百里屠苏额间青筋暴起,体内煞气几乎全部爆发,以一种分庭抗礼之势将整个剑阁上空化作一片翻腾血海。琇書蛧
前番鬼面人攻打天墉城都没能惊动掌教真人,这次煞气爆发引来天空异象,便是山下的安陆村都能看到,菡素反应就算再迟钝,也有所察觉,连忙朝剑阁赶来。
看到两道恐怖至极的煞气僵持一处,便是菡素都不敢靠得太近。
“红玉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红玉无暇理会掌教真人,感受到百里屠苏体内还在不断攀升的煞气,猛然挥手,一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长弓汇拢而出。
借助射日弓的神性,红玉将反扑而来的焚寂煞气强行压制,额间火纹花钿亮起,后半句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为什么取剑!”
受到射日弓的神性刺激,百里屠苏充斥着暴戾和愤怒的记忆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在他刚来天墉城的时候,大师兄和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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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那天,师尊问过我:陵越...你为什么学剑。我说,我想学御剑之术去找我弟弟。师尊说,若是找不到呢?你这辈子就不学其他了吗?你为谁而学剑,心里得想清楚。”
“屠苏,师兄今天也来问你,你因何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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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保护身边的人....
时至今日,百里屠苏终于得出答案。
仅存的一缕意识在无尽的煞气冲刷下,犹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抬眸看向一门之隔的焚寂古剑,百里屠苏充斥着红光的眼眸里,多出一分坚定的神色。
“我想保护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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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
“不可!”
红玉侧身让开位置任由百里屠苏上前取剑,却听一声怒斥传来,掌教真人菡素化作流光从天守阁飞来,挡住门口道,“红!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作为魔剑剑灵,红玉对于焚寂剑的态度和掌教真人菡素截然相反,在她看来,压制煞气,让百里屠苏远离焚寂,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焚寂煞气本就是百里屠苏的力量,只有让他接触,让他自己学着控制,才能逐渐掌握这份力量。
“我在教他如何控制焚寂。”
红玉看向持握焚寂的百里屠苏道,“屠苏,坚守本心,你和焚寂共生一体,它本就是属于你的力量,学会控制它,不要反被它控制。”
“连紫胤真人和我都无法压制焚寂煞气,他又如何做到?你这样是在害他!”菡素上前阻止百里屠苏带走焚寂,却见百里屠苏化作一道红光直接撞破屋顶,转眼消失天际。
“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红玉身影一晃,从菡素身旁绕过。
菡素气急败坏道:“你去哪儿!”
“屠苏煞气突然爆发,肯定有所原因,说不定是和鬼面人有关,我既然答应紫英看守焚寂,自然是要在旁看着的。”
红玉说着跃下崖坪,菡素一咬牙,跟着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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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平这边,周寂对天墉城接二连三发生的突变毫不知情,救下寂桐之后,本打算送她去欧阳少恭的故乡琴川,但想到青玉坛可能也知道欧阳少恭故里,所以便带她来到江都寻找尹千觞,准备把她安顿在尹千觞那里照顾。
寂桐其实不愿拖累别人,但考虑青玉坛不会轻易放弃,只能答应周寂同行。
然而,等到江都周寂找遍赌坊都没能找到尹千觞的踪迹。
不过在他问到酒坊的时候,却听说这人和花满楼的华裳姑娘关系极好,于是又去了趟花满楼打听消息。
从她那里才知道,这家伙前些天找她告别,说是接了一笔大生意便离开江都了。
至于归期...她也说不准。
周寂大致估算时间,尹千觞离开江都的时候,似乎和他退出天墉城的时间一样,这份巧合让周寂心里不由泛起一丝猜疑,这家伙不会是到天墉城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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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鹓,凤凰的一种,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剧版对寂桐名字的解释有点含糊不清,根据贴吧大佬的解释:寂桐,顾名思义,即为凤来(少恭,长琴即为凤来)在永世孤独中的唯一的情感栖息之所....官方没有证实,但五笔个人很喜欢这个解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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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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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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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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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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