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来的时候轩辕青锋就有注意到掀起一角的窗帘,回首间恰巧瞟到那张令人火冒三丈的嬉皮笑脸,正要看清楚却见车帘被人慌乱放下,不由迟疑道。
“不是我~!”
轩辕青锋听着声音闷声闷气,像是捂嘴故意发出来的,心中愈发疑惑。
“就是他。”
周寂坏笑着走到马车旁伸手拉向车帘,轻轻一掀居然没能掀开。
车厢里,姜泥看向堵在车帘内侧紧紧抓住帘子的徐凤年,哭笑不得道:“都认出你了,你还躲呐?”
“那我也不露面。”徐凤年拽住车帘,脸上写满抗拒。
周寂揪了揪车帘,忍住笑意道:“你想啊~当初你也就是夸了她几句....她就追着你打了几条街.....”
听到这里,徐凤年悄悄瞥向姜泥,看到她又有生气的迹象,连忙反驳道:“你可别胡说啊!是温华,那些话全都是温华说的,我也就在旁竖竖大拇指,看看热闹。”
“对对对,是温华。”周寂点了点头,‘恍然’道:“既然你什么都没做,只是殃及池鱼,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徐凤年一时语滞,在姜泥审视的目光下。支吾几声没敢回话。
周寂神识透过车帘扫过车厢内部,忍不住笑道:“再说,我如今救她一命,也算扯平了吧?”
说话间,一声呲啦轻响传来,双手撑着门框的徐凤年攥着下半截车帘,一脸尴尬的看向轩辕青锋,努力想挤出微笑,颔首道:“好巧啊?”
“果然是你!”
噌~!
即便面对袁庭山都没有出鞘的佩剑,在看到徐凤年的时候直接拔出一半。
“没想到你还敢出现!”
当年被温华、徐凤年出言调戏的记忆涌入脑海,什么‘好屁股好生养’、‘杨柳水蛇黄蜂腰’,轩辕青锋眼里闪烁着羞恼怒意,步履坚定的朝这边走来。
“老周,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徐凤年幽怨的瞥了周寂一眼,有些尴尬的伸手制止,将当初的事情全部推到了温华和老黄身上,正义凛然道:“姑娘,我也是交友不慎,咱们都是受害者!”
轩辕青锋尽可能的稳定情绪,视线扫过刚刚救下自己的周寂周公子,恨恨地瞪了徐凤年一眼,锵~的一声将佩剑归还入鞘,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徐骁的儿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徐凤年满头问号,诧异道:“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江湖传言,周寂周公子和北椋徐凤年一路同行,适才周公子救我,又与你关系匪浅,不用猜就能想到。”轩辕青锋隐瞒了母亲房中的那幅画像,神色淡然道。
两人寒暄几句,徐凤年问及刚刚截杀她的刀客身份,得知是轩辕家门客袁庭山,眼底精光闪烁,笑道:“姑娘是要回徽山吧?我们正要打算到龙虎山一趟,可以送你一程。”
轩辕青锋一番权衡利弊,思忖过后答应下来。
由于随行侍从和马匹都被袁庭山屠戮,徐凤年便把轩辕青锋安排到后面那辆马车。
“轩辕姑娘还未出嫁,”周寂眉头微皱,把徐凤年拉到一边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点不大合适吧?”
徐凤年愣了下神,疑惑道:“哪来的孤男寡女?”
周寂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轩辕青锋。
孤男、寡女。
徐凤年哭笑不得道:“李剑神最近不是不抠鼻子不抠脚了吗?你怎么又要换回去啊?”
周寂笑道:“姜泥回来了,一个车厢塞四个人未免有些拥挤,你们两个成天打情骂俏的,我再凑过去怕是连戏份都没了。”
“哈?”徐凤年一头雾水,瞪着大小眼看向周寂,虽然没搞懂他在说什么,但有一点听明白了,那就是他想要坐回后面那辆马车,于是点了点头,微笑道:“行吧,你既然想换回去那就换回去吧....”
说到一半,徐凤年脸上的微笑逐渐有些变质,像是反击周寂刚刚的恶作剧一样,指了指花盆里面随风摇曳的藤蔓,露出诧异表情,“不过,你家夫人不是也在吗?就算让轩辕青锋坐到后面那辆马车,也只能算是‘左拥右抱’,不能算孤男寡女吧?还是说...你想和她发生点什么?”
周寂嘴角一抽,义正言辞道:“绝无这种可能!”
“这不就结了?”徐凤年缓缓抬起手臂,在周寂的目光注视下伸到了他的肩膀上方,轻轻落下,“大家都是江湖儿女,结伴同行共坐一辆马车而已,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尊夫人绝非那种小心眼、爱吃醋的人。”
高高在上的视线,语重心长的教诲。
周寂的余光从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臂延伸到徐凤年脸上,平静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看得徐凤年头皮发麻,脊背生寒,讪讪着收回了手臂,随便找个借口朝前面那辆马车逃去。
“公子。”
舒羞驾车行至周寂身旁,颔首行礼,为他掀起了车帘。
一路无话。
主要是周寂这边没怎么和轩辕青锋说话,面前这个女子确实很美,绛紫色的华服、精致的妆容无不彰显她的性情高傲,但周寂总觉得有点不太想和她说话,谈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欢。
轩辕青锋感觉到周寂的高冷与疏离,自觉的坐到车厢另一侧,掀起车帘一角看向越来越近的徽山。
从最开始见到轩辕青锋,再到出手搭救以及坐上马车,司藤明显感觉到周寂的‘人设’变化。
藤蔓轻摆,好似一位身姿曼妙、抱肘而立的女子,相互搭着的枝叶间伸出一缕藤丝,拍了拍他的手背,应对上周寂疑惑的目光,朝窗户旁边的轩辕青锋指了指。
周寂伸出手指轻轻绕上纤细稚嫩的藤丝,目露柔光道,“没什么的,就只是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张照片,有点让人幻灭而已。”
嗯?
轩辕青锋听到周寂突然说话,转过头露出疑惑表情。
马车里面也就他们两个人,加上外面驾车的舒羞姑娘,总共三个,她只听到周寂像是在对人解释什么,却没有看到问话的那个人。
谷龘</span>是我听错了吗?
轩辕青锋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回窗外的时候,看到那株藤蔓的嫩芽并没有随风左右摇晃,而是像在回应什么一般上下摆动,心里不由一紧,想起了关于周寂的另一个江湖传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乱的移开视线。
看起来挺俊朗的一位年轻公子,可惜是个喜欢对盆栽自言自语的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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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不早,凤字营搜索附近,提前寻到一处山坡安营扎寨,当车队赶到时,太阳已经下山,轩辕青锋听到林间传来的倦鸟归林的啼叫,找了个机会离开营地,穿入了山林深处。
徐凤年命人打了些野味,本想邀请她一起吃,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的踪迹,回到篝火旁耸了耸肩,坐下来道,“也不知道轩辕姑娘去哪了,要不我们先吃吧,回头让舒羞给她留只兔子。”
“轩辕家有人来找她了,这会儿正在林子里与人说话呢。”周寂接过青鸟递来的烧鸡,道了声谢谢。
“什么时候?”徐凤年脑海灵光闪过,恍然道:“刚刚的鸟叫声?”
“还不算太笨。”周寂微微颔首,表情古怪道,“轩辕家的那位老祖下令召轩辕青锋回山,下午那个截杀她的袁庭山,就是她父亲派来的。”
“听说轩辕青锋和她父亲关系极差,看来是真的。”徐凤年想到自己和徐骁,不由感慨道,“她的那几个叔叔都没动手,最先坐不住的居然她父亲。”
“她和她爹关系为什么差?”
篝火后面的马车窗户探出一颗古灵精怪的小脑袋,姜泥扒着边框,头顶窗帘道。
徐凤年拔掉一根鸡腿塞进她嘴里,把这个小脑瓜按进车厢。
“轩辕青锋她爹轩辕敬城是轩辕家嫡长孙,按理来说,应该由他执掌家业,可是现在整个徽山上下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徐凤年有些惋惜道,“因为他性子软弱,不曾习武,只爱看书,在轩辕家这种武道世家,着实是个另类。”
“爱看书有什么不好?”周寂不以为意道,“我还知道有个老头儿,做了几十年的藏书阁值扫,最后抵达无矩之境,天地之间任他遨游,便是天道都为之忌惮。”
“得~又是你梦里的故事对吧?”徐凤年白了周寂一眼,撇嘴道。
“那就说点现实的。”周寂笑道:“你之前的名声不比他还差?就允许你韬光养晦,就不能许他藏得比你还深?”
想到之前那个妄图用‘聪明才智’解决一切问题的自己,徐凤年不禁有些感同身受,颔首道:“那倒也是。”
再次说及轩辕家的那位老祖。
坐在旁边啃鸡腿的李淳罡这才提起一丝兴趣,不屑道,“这老家伙还活着呢?当初我们还在徽山牯牛降大雪坪上斗过剑呢。”
徐凤年好奇道:“谁赢了?”xiumb.com
李淳罡瞥了眼端着花盆起身的周寂,坐直身子,正颜道:“我只输过王仙芝啊。”
瞧着这位李剑神底气有些不足,徐凤年哑然失笑。
从离开北椋开始,这一路李淳罡在周寂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光是那天被胰皂水冲得漫天泡泡,就足以让他产生心理阴影,就连雨中施展一剑仙人跪的绝技时,都不敢再盘旋升空,旋转落地。
起初听到周寂说与王仙芝‘十零开’的时候,徐凤年还以为是在说大话,现如今,即便还没有抵达武帝城,徐凤年就已经相信即便是王仙芝都不可能将李淳罡逼到如此窘境。
周寂端着花盆横了徐凤年一眼,警告他不要拱火。
徐凤年讪笑着点了点头,将嘴边的挑衅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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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望山跑死马,远看徽山将近,车队仍旧走了整整三天方才抵达歙江之畔。
庆幸的是,袁庭山死后,这一路再没有遇到轩辕家派人阻截,这份庆幸在轩辕青锋看来却是最大的讽刺。
登上牯牛降大雪坪,入问鼎阁受老祖亲传,在她看来,这是天大的机缘,而阻拦的不是争权夺势的三叔,而是她最瞧不上的父亲。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此番回山,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
歙江江面。
一艘大船从徽山方向而来,而在这艘大船的后方,一只小小竹筏随着江水缓缓划来。
轩辕敬宣扫了眼竹筏上面的一老一少,虽不知具体身份,但从他们身上的道袍瞧出出自龙虎。
轩辕敬宣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转眸看向身边的大哥轩辕敬城,不屑的意味又浓了几分:“大哥多久没下山了?站得稳吗?要不要找人扶你?”
说着抬眸看向山道拐角显露出来的一只车队,笑道:“你看,人到了。”
袁庭山虽死,轩辕青锋的行程却一直在向家族通传。
眼看女儿茫然无知的踏入泥沼,轩辕敬城微闭双目,露出不甘之色,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握,睁开双眼时,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决然之意。
“袁庭山是大哥派出去的吧?可惜了,老祖点名要收青锋,谁也拦不住。”
轩辕敬宣冷笑一声,无意理会自己这个窝囊废的兄长,运足真气,声音扩散开来,“青锋归山,做叔叔的陪你爹亲自来接你!”
令人不适的假笑在江畔的山林回荡,林间鸟雀惊飞,马匹嘶鸣。
周寂掀起车帘看向江面驶来的那艘大船,掏了掏耳朵,皱眉道:“聒噪~”
周寂的声音很轻,对比在山林回荡的笑声简直微不可闻,偏偏就是这种微不可闻的训斥,响在轩辕敬宣的耳畔犹如惊雷一般。
令人不适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山林陷入片刻宁静。
轩辕敬宣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声不断,江面轻微晃动的甲板仿佛置身于狂风巨浪中的浮萍,踉踉跄跄的向一侧歪倒,若非有人及时扶住,恐怕就要一头栽进歙江,沦为轩辕家的笑柄了。
用力的摇了摇脑袋,轩辕敬宣运转真气调理内息,当他恍过神来,惊觉刚刚扶他的竟是旁边的窝囊废大哥,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拂袖甩开轩辕敬宣的胳膊,扶住围栏站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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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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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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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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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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