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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和县。
县中心的衙门门外围着一群士卒,里面则站着二十余人。
除了寥寥几名大赵人外,其余全是蛮人。
努尔哈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放在大赵人中算是丑陋,但放在蛮人中普通的他,有着一双比常人稍长些的手臂。
“今日一早,我领兵路过承宁路驿站之时,见无人出来迎接,并且大门紧闭,便命手下士卒前往查看,谁料……”
努尔哈极顿了顿,见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才继续道:“谁料开门之后,就见到三只满嘴是血的疯狗,以及七具看不清样子的尸体。”
听到这里,不少人脸色一变。
承宁路驿站距离这里不过半天路程,骑马甚至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是说这起命案,等同于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把尸体带上来。”
努尔哈极走到旁边,将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十具身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搬来,放到了衙门中间的地板上,从白布所勾勒出的形状来看,应该就是那七个人和三只狗。
“把那三只疯狗的布拉开。”
努尔哈极对站在一旁的士卒命令。
随着白布被拉开,三只身体瘦到皮包骨,但是肚子却犹如孕妇的黄毛狗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大半狗头被血液沾染,其中狗嘴边缘更是变化成了暗红色,锋利的牙齿上挂着不少肉丝,隐隐还能闻到一丝血腥气味。
县令福泰有理由相信。
如果现在并非是初冬之际,外面天寒地冻,早已将这些尸体上的血液凝固住,恐怕现在闻到的就不是这么一点血腥味了。
“三只疯狗初时还想袭击我手下士卒,但因为吃得过多,能力大降,被乱棍打死。”
努尔哈极见周围同属蛮人的一群人大多脸色泛白,反倒是那几个作为军师和文职的大赵人面色如常,只能暗骂他们不争气,随即又命士卒将剩余七块白布全部揭开。
白布被齐齐拉开,七具尸体同时出现。
血肉模糊的身躯,手上腿上脸上坑坑洼洼,不是这少一块肉就是那少一块肉,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走了。
联想到那三只狗的大肚子,好几个蛮人脸色一白,弯腰吐了出来。
努尔哈极冷冷扫了一眼,说道:“经过验证,这七人身上的咬痕都是三只疯狗所为。”
有人询问道:“他们都是被疯狗咬死的吗?”
“杀死他们的,另有其人。”
努尔哈极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来到尸体旁,一一说道:“这具是被人从背后用利器割喉致死,这具、这具、这具、还有这具是正面被利器割喉致死,这具不出所料是被狗咬死,而这一具……”
他上前两步,停在了最惨的一具尸体旁。
比起其他人因为穿着衣甲没怎么被咬的躯干,只穿着一件普通兽皮衣的这人,身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连内脏也裸露在外,口中还插着一把匕首。
“这具是被捅死的,凶器就是他口中的匕首,而且远不止一刀,根据伤势深浅可以推测,这名行凶者与杀死前面五人的凶徒不同。”
努尔哈极把匕首拔出展示了一下,随后又重新插了回去。
不少人见了,忍不住摸了摸嘴巴。
“他该不会是阿巴泰吧?”
一名蛮人认出了那名死者身上染血的兽皮衣。
“阿巴泰好像是那个驿站的驿丞吧?”
“我记得他曾经跟我抱怨过手下只有六个人,再加之其他几人都穿着普通布甲,这肯定是他。”
“到底是谁,敢杀我大正人?”
“先是匕刺之刑,后又犬咬之刑,此人定是大赵之余孽!”
“努尔哈极,你可有找到凶徒线索?”
福泰强忍着对地上那些尸体的不适,看向面色平常的努尔哈极。
“线索有。”
努尔哈极回过头,对门外士卒点头示意。
蛮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去,就见得两名士卒将一块门板抬了进来。
还不待他们疑惑询问,门板就被立起。
一行血字映入所有人眼帘。
“杀人者,业城二十万亡魂。”
有人小声念出了门板上的血字,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距离业城不到一天路程的他们,自然也没少听说业城在那十日屠杀之后,所面临的火焰与暴雨,以及之后连绵不绝的阴风。
不少于二十万的尸体,还有那些离奇的传闻,那里早已变成所有人心中的鬼域。Χiυmъ.cοΜ
努尔哈极面无表情:“与其说是我找到线索,不如说凶徒自己把线索留了下来。”
“好一个业城二十万亡魂,此人必是大赵余孽!”
福泰拿起惊堂木,满脸怒容地重重拍下。
突然的声音,使得周围不少人一个激灵,好几名刚才吐了的人,更是吓得身体一个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种人也配称作大正人,可笑!
努尔哈极见了,心中冷冷一笑,旋即说道:“除了这块门板之外,我还在周围发现了一些脚印。”
福泰立马问道:“可是找到了人?”
既然死者中有蛮人,那就必须尽快逮捕凶徒,为了县里所有蛮人,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
努尔哈极让人把尸体全部抬走,然后才说道:“发现了十几个人的脚印,在距离驿站百余米的地方消失,我手下士卒搜索后,只在附近找到了一些被野狗刨出来的尸体。”
福泰有些失望:“只有这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马蹄印,看形状有两匹马。”
努尔哈极不待他追问,就接着说道:“马蹄印倒是比脚印清晰许多,虽然后面还是消去了踪迹,但我已经初步找到了他的落脚处。”
一名蛮人瞪大了眼睛:“这个落脚处,该不会就是我们定和县吧?”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努尔哈极。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死在大赵人手中的自己人,但没有一个落得像阿巴泰这么凄惨的下场。
先用匕首捅遍全身,然后又放野狗啃食的那些凶徒来到县里。
光是想想,他们就忍不住颤抖。
目前还是战时。
被留在小地方负责管理的蛮人,不是普通蛮人,便是在军中仕途无望的蛮人。
真让他们对上了数量未知的凶徒,何止是为难那么简单。
“若不是凶徒就在此地。”
“我也不会让人封锁衙门,驱散了几乎所有大赵人。”
努尔哈极的目光从旁边几个大赵人身上掠过,脸上隐隐浮现一丝摄人心悬的凶威。
“努尔哈极大人,我等绝对与那些凶徒无关,”
几名大赵人当即跪在地上,紧张地表着忠诚:“我等对大正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明。”
“我可给这几人作保,他们绝不可能与大赵余孽有所关联。”
福泰适时的出声,并补充到:“这几个月以来,他们配合我抓捕了不少大赵余孽。”
努尔哈极的目光这才从他们身上离开,说道:“我需要你们派遣所有兵力,以及可以信任的人,务必要把凶徒找出来。”
听到他的话,不少人发出了质疑声。
“可我们又不知道那些凶徒的模样,怎么找?”
“既然他们动手用的是兵器,那必然不可能舍弃,或许可以在这上面找找看。”
“如果他们把兵器藏起来了怎么办?”
“若是没有找到人,还惹落了那些凶徒,那又该如何?”
“……”
福泰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努尔哈极。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而且还确认努尔哈极的主意与他一样,只是身为县令的他不方便说出来。
“我找人打听过,驿站那里应该还有一名大赵女子,对方的尸体并没有看到,可能也来到了此地,可以尝试找出她。”
待得所有声音消失,努尔哈极冷笑道:“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就逼他们出来。”
“逼?怎么逼?”
一名蛮人面露不解。
“以凶徒帮凶的名义随便抓几个人,然后召集县里所有人,表示若不供出凶徒,就会在第二天处死那几人。”
努尔哈极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咧嘴一笑:“然后,将他们关入大牢就可。”
有人问道:“如果凶徒还是不出来呢?”
“那第二天处死那几人后,再抓一批人,人数翻倍。”
努尔哈极言行举止平静无常,仿佛说的不是什么生杀之事,而是一件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小事。
“那些大赵余孽大多比较在乎同族性命,如果真是这样,或许还真能让他们自己站出来。”
“他们说不准会去劫狱,到时我们只需在里面布下天罗地网。”
“不止如此,如果他们不站出来,此举也能威慑其他大赵人,使得他们不敢对那伙凶徒施以帮助。”
蛮人们互相交流了几句,最后都肯定了这个主意。
这么一伙凶徒就在眼皮下,如果不把他们收拾掉,那自己等人寝食难安。
“既然如此,那么诸位现在就去调动手中的力量,稍后所有人在衙门门口集中。”
福泰拿起惊堂木拍下,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一众蛮人迅速散开,很快就离开了衙门,但也有少部分无人可用的蛮人选择留下。
“......”
衙门内的几个大赵人,并没有任何担心。
身为出卖同僚才换得现在位置的他们,家人必然不会被当做诱饵。
相反,他们还十分迫切地想要抓住凶徒。
毕竟若不是凶徒将一个蛮人这般虐杀,又怎会惹得自己几人被怀疑,差点就要落个性命不保。
或许,回去后可以打听下凶徒的信息。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如此,于是都会心地笑了笑。
“开门!快开门!”
集合好的数百名人纷纷上街,封锁住主要出入口后,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
在这个过程中。
不少搜查之人会故意的大力搬运某些东西,以损坏它们,来发泄对冬日行动的不满。
部分人在搜索到财物后,更是会拿走大半。
但凡敢有阻止,就以抓捕来进行威胁,使得那些普通的大赵人敢怒不敢言。
这样做的人,通常是大赵人。
反倒是那些蛮人,因为早先从大赵人手中掠夺了足够的财富,看不起这点小钱,不屑于去动手。
而且他们大多时候只是在旁边看着,做着甩手掌柜。
“废物一个,穷得连枚铜板都没有。”
“贺世,如果在附近发现有陌生人,记得告知衙门,知情不报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几名士卒踹开了地上的破衣服,没好气地走了出去。
“几位军爷慢走。”
长相莫约五十好几的贺世,点头哈腰,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将门关上。
把门栓放下后,他没有整理散落满地的物品,而是径直走入了里间。
“两位大侠,人已经走了。”
贺世来到角落处,敲了敲没有几把米的米缸。
然后双手抱着米缸,用力将一侧抬起,一点一点地将米缸移开。
米缸下方。
赫然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老人家,多谢了。”
江仁从入口走出,正了正头上的斗笠。
纵然屋内比较昏暗,身上还套着夜行衣和黑袍,但白日行动还是让他有种极为不适的感觉。
就如同连续坐了几天的老式大巴。
不剧烈运动还好,一旦剧烈运动就不好说了。
万景浩也随之走了出来,道了一声谢。
从驿站离开的他们,在天亮之前来到了定和县,恰好遇到了外出的贺世。
随后在得知他们想找个隐蔽的休息处后,他什么也没有询问,便将他们两人从小路带回自己家。
贺世摆手说道:“不要叫我老人家,我今年才三十二岁。”
万景浩惊讶问道:“那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此事说来话长。”
贺世摇摇头,并不准备解释,又说道:“承宁路驿站有一名蛮人被杀,是你们动的手吧?”
还不等江仁两人回应,他又接着说道:“算了,是与不是都不必与我说。他们刚搜过一遍,短时间不会来第二遍,你们可以安心休息了。”
万景浩脸色一僵,不知该说什么。
江仁笑笑,开口说道:“贺兄,我对你变老的故事很有兴趣,如果你愿意跟我说说,我虽然没有酒,但我有刀。”
“两个人能做什么?”
贺世摇了摇头,径直走出了里间,开始收拾屋中被翻乱的物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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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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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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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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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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