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恩熙回过头来,在烟花的炫彩中,看到司薄年眼睛里和火焰一起闪烁的自己,咽喉一股酸楚,“司薄年……”
“嗯?”
“我暂时不可能原谅你,也没打算对你宽容,但是……今天是新年,我不生气,也不和你吵。”
司薄年无声吞咽,“嗯。”
陆恩熙倒满两杯酒,放他手里一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声音,她仰脖子,像罐啤酒那样,饮尽一整杯,红酒冲进食道,一路点燃着热浪,一直滚到肠胃里。
她的眼神瞬间恍惚了。
声音轻轻晃晃,又无比认真,“也祝你新年快乐,你的腿快点好起来,属于你的东西早点回到你手里。”
司薄年喉咙滚了滚,“好。”
陆恩熙又倒一杯,喝了几口,无意识拿着,晃着,酒精发酵,情绪一点点堆砌,她望着窗外的烟火,站在城市之巅,俯瞰着万千浮华。
“以前你跟我说,不能矫情,不能总觉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因为整个城市,整个世界都是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人。”
司薄年沉闷的嗯了声,“那天,在我办公室,抱歉我对你很粗暴。”
陆恩熙摇头,继续说,“我也是万千个为了生存而拼命的人之一,明天离开这个房间重新回到地上,我也是别人眼里的普通蝼蚁罢了。放在时间长河里,个人的悲伤快乐甚至算不上什么,就算古代的帝王将相,不也成为枯骨了吗?我们的悲伤和快乐,都不必看的太重要,很快就过去了。”
她酒量不好,这个量基本上到了醉的程度。
不然她不会说这些。
司薄年苦笑,“陆恩熙,我带你上来是为了看风景开心过节,不是为了让你反思人生,顿悟生命的意义,你喝多了,别想太复杂的问题。。”
陆恩熙蜷起双腿,纤瘦的她缩成一团,手臂圈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最近我在帮Selina打离婚官司,听她说,以前她和丈夫相濡以沫,钱不多,买菜都要等超市快关门再去,因为有促销打折,每天精打细算着,多存钱,早点买房子,计划出国旅行……日子过的充盈热闹,简单又踏实。他们的关系破裂,是从史密斯拥有大量财富开始的,金钱真是衡量幸福的砝码么?”
司薄年道,“任何悲剧的产生都有因果,金钱只是众多因素之一,并不是根源。或许财富只是放大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把很多藏在暗处的分歧摆在明面上了。夫妻之间,一方功成名就不断成长进步,一方停在原地毫无进展,距离自然会拉开,这也是很多家庭主妇最终人财两空的主要原因。”
陆恩熙目光不太明晰,她半眯眼眸,粗鲁的冷笑过去,“果然是男人!就会替男人说话!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有钱了就嫌弃糟糠之妻,嫌弃人家不成长!”
司薄年迟疑一下,伸手抚了抚她的刘海,“我说错了,是男人的不对,无论如何都不该背叛结发妻子。”
陆恩熙甩开他的手,自己胡乱把头发梳理几下,换了几口气,似乎在想自己说到哪儿了,“德不配位的人,无法驾驭金钱,只会被拖拽着变得更不幸。”
司薄年眉头再次拧起来,“你想说什么?又要把别人的不幸往自己身上联想?”
红酒的劲儿上来,陆恩熙双颊绯红,眼神迷迷蒙蒙,缓慢的眨巴着,“我只是想,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得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良知和职业操守,取之有道,慢慢积累,好好守护。”
她可能真醉了,竟然在司薄年这个大骗子面前剖析自己。
不行,她不能再说了,不然司薄年会以为她心里还有他。
嗡嗡,嗡嗡。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好几下。
应该是发新年祝福的朋友。
陆恩熙难得去看,继续蜷缩在沙发上发呆,“司薄年,你不是要做医疗行业吗?”
司薄年轮椅往前推近一些,以防她从沙发上跌下来,“嗯,陆律师有何赐教?”
陆恩熙晃了晃脑袋,让意识保持清醒,“医疗和别的行业不一样,这是真正的生死攸关的大事,医者父母心……当然,你只是站在资本立场上的商人,肯定没有那种情怀。如果可以的话,多发展发展妇产科,女人太苦了,女人这一生很苦,会得病,难以启齿的女人的病,还要经过十个月的怀胎辛苦,生孩子很痛,死去活来那种痛,女人值得被好好爱护。”
她生孩子很痛吗?
是啊,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可是她生孩子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没能给她任何鼓励和安慰。
那是她心里的痛,也是他的。
司薄年不是敷衍她,他慎重道,“好,我会着重考虑。”
“我先替女性朋友谢谢你。”她一低头,脖子上的项链滑出来,亮晶晶的悬在锁骨间。
司薄年道,“什么时候戴首饰了?”
以前陆恩熙除了手表,什么配饰都没有,她最不喜欢穿金戴银搞那些俗气的东西。
陆恩熙摸了摸小天平,“朋友送的,很配我的职业,公平,公正。”
“谁?”
“何……”陆恩熙扭头,不说了。
何居正。
不难猜。
司薄年道,“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何居正人不错。”
“呵!”
司薄年自言自语,“如果最后你的选择是他,我也认了。”
陆恩熙捂着头,摇了摇,“什么?”
“没什么,困了吧,去睡觉吧?”
“噢。”
陆恩熙走进套间,朵朵乖巧的躺在被窝里,抱着星黛露娃娃。
旁边是一张夸张的大床,被褥枕头还是原始形状,整洁无尘。
陆恩熙掀开被子,滑入其中,浴袍扯的松松垮垮,露出洁白胜雪的皮肤,“你睡沙发。”
司薄年的轮椅停在床尾,看着床上的大半空间,“我这样做不了什么,看在过节的份儿上,让我睡床行吗?”
“你伤的是腿,那里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司薄年浅笑,“看到了什么?”
“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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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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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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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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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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