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恩熙唇线牵出一道弧线,这一刻,她对司薄年的做派无比认同。
“无论如何,谢谢你,接到你电话之前,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司薄年道,“真感谢我就尽快回来。”
陆恩熙:“……”
司薄年清了下嗓子,“你再不回来,朵朵大概会把我当成她的亲生父亲,到时候别怪我懒得解释。”
呵!是懒得解释,还是巴不得误会无限期延续下去?
“我会尽快理清这边的杂事,不耽误你休息了,早点睡觉。”
“这个点,还能早到哪儿去?”
陆恩熙被噎了下,“……我意思是,你现在去睡。”
“你在哪儿?”那边问。
“家里,陪我爸妈一会儿。”
“都挺好?”
“还可以。”
“嗯……还有事吗司少?”
那边忽然丢过来一句,“不想知道我好不好?”
是她的错觉吗?司薄年好像不是很乐意挂电话。
陆恩熙扶额,无声吐纳一口气,“你怎么了?”
“失眠。”非常言简意赅,情绪却表达得十分到位。
“因为我的事吗?影响到你的作息了?”
司薄年没否认,也没承认。
陆恩熙自动对号入座,“不好意思,最近的破事确实很多,一个接着一个,我尽快处理,不给司少添麻烦。”
司薄年道,“不麻烦。”
这人,什么话都让他说完了,到底是麻烦还是不麻烦?
司薄年电话挂断不到半个小时,网上放出一段视频,其中死者安妮被打了马赛克,猛然推她一把的人,则被放大数倍。
视频做了慢动作处理,清楚拍到男人的手臂用力推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安妮推到正在行驶的车前。
下一秒便是鲜血横飞。
视频一出,前两天疯狂骂陆恩熙是凶手的喷子全转移风向,痛骂杀人者心狠手辣。
网民们一向没什么判断力,看到什么就相信什么,节奏稍微一带,画风全变。
不少人询问女律师有没有facebook和推特的账号,要去留言道歉。
陆恩熙及时去警局递交了证据,力证清白。
法院那边接到消息,联系到安妮的父母,向他们说明情况。
安妮的父母十分悲愤,事态的突然转变绝非他们期望的样子,精心做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陆恩熙!!”
安妮的父亲是个打扮粗糙的中年男人,长期在户外工作,脸色肤色较深,看上去和中产阶级雇佣的园丁很像。
他怒气冲冲狂吼,操着明显的得克萨斯州口音,粗鲁野蛮至极,“就算安妮不是你杀的,你也脱不了干系!逼死安妮的就是你!!是你害了她!!”
陆恩熙体格远不如他,忙后退几步,蹙眉道,“先生,你女儿给人当情人,你早就知道吧?你们夫妻俩纵容女儿这么做,是想从她身上捞到好处罢了,她一死,你的摇钱树就没了,所以你的愤怒,你根本不是心疼她,你只是遗憾断了财路!”
安妮父母的资料是孟思洲给她的,看完才明白,两个老人执意咬死不放,是为了利用女人敲诈最后一笔钱。
有这样的父母,安妮走到今天的局面也不意外。
男人被戳穿伪装,愤怒之下挥动拳头,手臂裹着风穿向陆恩熙,“安妮是我女儿!你害死她,就是你!你必须补偿我们!”
尚文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臂,看上去纤瘦的手臂却力大无比,长腿一勾,将他绊住,膀大腰圆的男人竟没能从她手里挣开。
陆恩熙看着被制伏的男人,悲悯道,“你应该庆幸没打到我,不然我现在就控告你故意伤人。女儿尸骨未寒,作为亲生父亲迫不及待用她的尸骨还钱,你不配当她父亲!”
男人气急败坏,可他再怎么费力也抽不出手臂,只能骂骂咧咧飙脏话,“该死的东亚佬儿,滚出美国!!这里不欢迎你!!”
陆恩熙录下他的脏话,冷笑道,“先生,我握有美国绿卡,享受法律保护,咱们身份平等。在我发出律师函控告你之前,马上从我眼前消失。”ωωω.χΙυΜЬ.Cǒm
半个小时后,陆恩熙做完记录,为了防止男人后面使诈,她保留了追溯权。
一场耗时耗力的斡旋,终于宣告结束。
她走出警察局,望了望天空,凉飕飕的风钻入脖子和手腕,整片天际阴沉沉的,分不清天边和城市尽头的边界。
看起来要下雪了。
不多时,尚文开了一台车过来,打开后门,“陆小姐,现在咱们去哪儿?”
“去医院,看看那个小女孩。”
“好。”
车子平稳行驶在纽约街头,居住了快五年的城市,街道巷陌早已熟悉,可每天经过主干道,又怀着不同的心情。
从主干道穿行时,陆恩熙抬头看到高耸在曼哈顿的特朗普大厦,而volcano大厦就在不远处,两座建筑熠熠生辉。
陆恩熙道,“尚文,一个人有可能白手起家吗?”
“或许吧,但也得天时地利人和。国内的电商巨头一开始也是从小工作室做起的。”
车子穿过曼哈顿街道,高楼被抛在身后。
“这台车哪儿来的?”
也是她后知后觉,竟然才发现这不是出租车,也不是哥哥的车。
尚文道,“送车的人说是司少的安排,车身防弹,让放心开。”
“额……”
好吧,又欠他个人情。
——
小女孩状态不太好,怯懦无助得躲在角落里,病号服空荡荡挂在她纤瘦的骨架上,露出纤细的手腕和孩童细嫩的手指。
陆恩熙喉咙发紧,不忍心推开门,不敢面对遭遇重创的受害者。
她还那么小,她应该拥有灿烂光明干净的人生,和其他小女孩一样享受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可是以后,她内心深处将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不知道时间是否可以将她治愈。
尚文把买给女孩的礼物交给陆恩熙,“需不需要我进去?”
“不用,太多陌生人她只会更害怕。”
陆恩熙轻手轻脚放下鲜花和布偶玩具,往床边挨近一些,微微浅笑,“你好……”
女孩看到陌生面孔,腾地瞪圆眼睛,蓝色瞳仁快速扩张,双手凌乱得挥舞起来,尖声大叫,“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陆恩熙心脏撕扯一把,疼得后退好几步。
护士冲进去,搂着女孩安抚,好一会儿才止住她的情绪。
女孩的母亲也紧跟着冲进来,消瘦的脸上挂着眼泪,“不好意思陆小姐,我女儿吓到你了。”
陆恩熙摇头,“医生怎么说?”
“心理创伤,得慢慢疗愈,有个华人慈善家给我们找好了心理医生,等她外伤痊愈之后就去接受心理辅导。”
“华人慈善家?是谁?”
“我不清楚,对方不愿意透露姓名,我只知道他人在华国。”
陆恩熙简单和女人聊了几句,走出病房。
经过护士台,陆恩熙留下一个信封,里面装满了百元面额的美钞,“麻烦帮我交给306病房的女士。”
她能做的不多,但愿小女孩可以走出阴影,人生继续绽放精彩。
走出医院,天空纷纷扬扬开始飘雪。
雪花从灰白的天空倾斜着飘落,给两旁绿植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霜,雪中的纽约好像一张巨幅的硬科技海报,眺望街头和冰冷的玻璃墙大楼,犹如在目睹末日宣传片。
没来由的,想起洛城那场雪。
长指滑过嘴角,似乎还有红酒的余味,同样的雪景,又那般的天差地别。
地面积雪蔓延开来,车轮掀起雪沫,呈椭圆状抛洒在半空,陆恩熙说,“尚文,咱们回洛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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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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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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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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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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