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魏无羡”的安排做法,蓝启仁心中越发赞许:临危不乱、先人后己,实在是无可挑剔。
——魏无羡正在一边观察地形、一边引火后退。突然之间,手臂蓦地一痛,低头一看,竟是中了一箭。原来,刚才那名被蓝忘机怒视过的蓝家门生捡起了一只被温家人丢弃的弓箭,朝那妖兽射了一箭。可也许是见它狰狞可怖,行动灵活,心慌手不稳,箭失了准头,射到他身上来了。……
蓝景仪几乎是抓狂地道:“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净不干好事儿!”
魏无羡撇嘴道:“当然就是那个连你都嫌的苏宗主喽。没点本事,一天到晚净会给人添乱。”
本来他倒不至于这么计较,但苏涉这一箭,不仅累得他受伤,还害得蓝忘机险些命丧于屠戮玄武之口!
“魏无羡”拔箭带出的血腥气吸引了妖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蓝忘机”一掌推开,以身代之。
蓝景仪自然听不见魏无羡所说,见到如此情形,吓得脸色煞白,惊呼道:“含光君!”
——光是看着,魏无羡都右腿一痛,蓝忘机居然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立即被拖了回去!
金凌、蓝思追都跟着心脏怦怦狂跳。
哪怕知道蓝忘机如今仍是活得好好的、没病没灾,也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万幸这妖兽喜欢的是将人完整拖进去,而不是咬死咬碎再说,性命攸关下,“魏无羡”爆发出一阵非人潜力,生生将之拦下,并撬开了兽牙。
蓝景仪喃喃道:“万幸万幸,好险好险……”
——牙关没能再咬住猎物,蓝忘机落入潭水之中。见他脱险,魏无羡那阵如神上身般的力气陡然消失……上下两排暴突的獠牙猛地咬合,发出金石崩裂般的巨响!
当时尚且不觉,如今回过头来从旁观视角一看,魏无羡不由得也一阵冷汗淋漓,道:“是啊,好险。”
见两人脱险,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心下这一松,金凌再向后看,也就有闲情多说了,忍不住道:“这个魏无羡!”
——魏无羡也跌入了水中,落在蓝忘机身旁。他翻了一下就调整好姿势,一把捞过蓝忘机,单手划水,瞬间游出几丈,在潭水中划出好长一条漂亮的巨大波浪,滚上了岸,把蓝忘机往背上一扔,拔腿就跑。
——蓝忘机脱口而出:“你?”
——魏无羡道:“是我!惊喜吗!”
——蓝忘机伏在他身后,语气难得带了明显的波动:“喜什么?!放我下来!”
——魏无羡逃命口里也不闲着,道:“你说放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魏无羡不是什么正经人,这天书有时也不像什么正经书,分明是生死攸关、惊险万分的逃命,这样一写,偏偏带出几分滑稽意味。
蓝景仪也放松了几分,道:“嗐,魏前辈不就是这样嘛!”
蓝思追道:“其实,幸好魏前辈是这样。”
魏无羡一怔,似是出神。
须臾,他摇摇头,道:“这孩子。”
蓝忘机道:“他说的对。你这样,很好。”
魏无羡道:“蓝湛,你啊……”
“魏无羡”背着“蓝忘机”一路逃窜,逃得不再听到那妖兽的动静,心神一松,反手摸到一片湿漉漉的血迹。
魏无羡忽然道:“你这样,不好。”
蓝忘机微微一怔。
魏无羡道:“伤势翻倍加重,都不吭一声的。蓝湛,你不知道该喊疼的吗?”
蓝忘机道:“那时……不可让你分心。”
魏无羡也不再说话,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原本腿伤就没恢复好,又被妖兽的两派利齿咬过,浸泡入水,蓝忘机白衣之下已被鲜血染得大片晕红,肉眼可见一排排獠牙刺入的黑洞。他站都站不住,一被放开就跌坐下去。
蓝景仪道:“含光君伤得这么重,魏前辈胸口也给那个王灵娇烫了一下,状态这么差,还什么都没有,究竟怎么才能杀……!!!”
一句话未完,他惊得呆了,脱口道:“魏前辈怎么又扯含光君的抹额?!”
蓝启仁脸色一黑。
——不等蓝忘机出言,他倏地一伸手,这就把那条抹额摘了下来,一甩,以抹额充作绷带,抻直了蓝忘机那条多灾多难的腿,将它牢牢固定在树枝上。
魏无羡被蓝景仪一嚷,脸上一热,竟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扯了怎么啦?难道我不是最有资格扯含光君抹额么?”
蓝忘机手指轻轻蜷缩,道:“……嗯。”
金凌没好气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和含光君是什么关系,扯了又怎样?”
蓝景仪道:“可这才到哪儿啊!”
蓝思追:“……”
蓝思追道:“事急从权,这,不是重点。”
——魏无羡手法极快,已给他打上了结,拍拍他的肩,开解道:“我什么我呀?这个时候就别计较这个了。就算你再喜欢这条抹额,它也没你的腿重要是不是?”
“魏无羡”在怀中摸出绵绵所赠香囊,软磨硬泡将“蓝忘机”拽起来,从中挑出了几味疗伤药,倒可解燃眉之急。
蓝景仪道:“幸好魏前辈先前和绵绵姑娘讨了这香囊,不然别说斩杀屠戮玄武……”能不能活到等人来救,都不好说。
——魏无羡道:“什么话?这种事我做才不是骚扰呢,只有长成温晁那个油腻腻的样子,那才叫作骚扰。脱吧。”
——他说脱就脱,亲自动手,左右手揪住蓝忘机的衣领,往两旁一拉,一片雪白的胸膛和肩膀便被剥了出来。
——蓝忘机突然被他按在地上,强行扒去衣衫,脸都绿了:“魏婴!你想做什么!”
蓝景仪脸也绿了,口吐魂烟道:“为什么这个咱们能看见!”
金凌道:“我怎么知道!”
魏无羡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出,不敢抬眼去看蓝忘机的表情:“因为……都是假的啊。”
蓝启仁对魏无羡才好转的印象立刻一跌到底,怒道:“魏婴!”
魏无羡把头埋在蓝忘机胸口,默不作声地装鹌鹑。
须臾,他察觉到脸贴着的胸膛晃了晃。
是蓝忘机叹了口气。
他道:“只要你对他人不如此,就好。”
魏无羡闷声道:“怎可能!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这时,三个小辈也终于读到真相。
金凌几乎要咬牙切齿了:“魏!无!羡!这是可以玩笑的吗?!”琇書蛧
——蓝忘机看着他的动作,脸上青白紫黑红交错不断,似乎就快吐血了……从上了暮溪山之后,魏无羡便发觉今天的蓝忘机脸色很差,一定有郁气淤塞在胸,这才故意恐吓,刺激一番,好让他把憋着的这口血吐出来。
蓝景仪也抓狂道:“魏前辈,刺激人的法子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选这么刺激的!”
蓝思追却是默默松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又默默地脸红。
平复下心情没有多久,金凌又一脸复杂道:“不喜欢男人?”
——魏无羡辩解道:“这堵心血憋着很伤身的。一吓就出来了。你放心,我不喜欢男人的,不会趁机对你怎么样。”
魏无羡默默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蓝忘机摸了摸杵在自己胸前的那颗脑袋,什么都没说。
“魏无羡”重新点了火,给“蓝忘机”的腿伤上了药,后者跟着取出一把草药,一把按在他胸前的伤口上,痛得他惨叫一声。
魏无羡又道:“蓝湛,你那时真的好凶啊。”
——蓝忘机收回了手,魏无羡嘶嘶吐了两口气……蓝忘机脸色沉沉,半晌,道:“即知疼痛,下次便不要莽撞。”
蓝忘机道:“是我不对,不该迁怒于你。”
魏无羡道:“我懂我懂,是我自己偏要撞枪口。好在现在知道,以后就不会啦。”
——他赤着上身,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让它烧得更旺,道:“而且换一边想想,这个东西虽然去不掉了,但是它代表着我曾经保护过一个姑娘。而且这个姑娘,今后一定会记住我了,这辈子都绝对忘不掉,想起来其实还挺……”
——突然,蓝忘机将他重重一推,怒道:“你也知道,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蓝景仪不由自主道:“含光君这不是……在吃醋吧?”
蓝思追:“……”
金凌:“……”
魏无羡:“……”
蓝忘机:“……”
一时,众人脸色尽皆怪异非常。
金凌道:“蓝景仪,你能不能闭嘴少说两句?”
蓝景仪自己亦觉悚然,打了个寒颤,夹着尾巴不说话了。
——这一推,刚好推在魏无羡胸膛的伤口上……他躺倒在地面上,疼出了一身冷汗,仰起脖子呻|吟道:“……蓝湛你……我跟你是不是有仇!……杀父之仇不过如此!”
——闻言,蓝忘机握紧了拳。
已知内情,魏无羡下意识抬头,想对蓝忘机道歉,话到嘴边,又想起那句“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说这两个字”,遂闭嘴,只在他肩上蹭了蹭。
“魏无羡”对那一推心有余悸,对“蓝忘机”敬而远之,一个人爬起来滚远了。
蓝景仪又道:“含光君这不是在说自己吧?”
——蓝忘机道:“你若是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你自己随心所欲,却害得别人心烦意乱!”
不等金凌开口,蓝思追便呵斥道:“景仪!”
蓝景仪闭嘴了。
蓝思追定了定神,正欲继续,不料打眼向后一扫,脸色猛地又烧了起来。
金凌道:“这!”
蓝景仪闻声抬头,看清水幕后半,吓得连话都说不周正了:“这、这这、他们在这地洞里做了什么?!”
魏无羡也终于爬起来了,跟着向后一扫,不由诧异道:“也没什么啊,景仪这小子怎么吓成这样?”
忽然,听江澄森然道:“没什么?”
魏无羡道:“本来就没什么啊,不就是我对蓝湛随口胡说八道么?”
——魏无羡道:“我撩拨的又不是你,心烦意乱也轮不到你。除非……”
——蓝忘机厉声道:“除非什么?”
——魏无羡道:“除非蓝湛你喜欢绵绵!”
他下意识回头,却被江澄阴云密布的脸骇了一跳。
魏无羡道:“江澄你——”
江澄冷冷道:“是啊,胡说八道,可为什么蓝忘机这一低头以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蓝忘机看了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一眼。魏无羡刚要冲他嘻嘻笑一笑,忽然见他低下了头。
魏无羡:“……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先不说这是什么时候,我们两个都伤着呢!不过就是蓝湛有点激动,可能颜面有损才……”
他越说声音越低,大约是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要说颜面有损,前头可不少,也没见避着人啊?
可他说的明明是实话!!
不多时,蓝思追读完前面清晰可见的内容,自觉停下,魏无羡将目光落回那几行字,忽然又恍然了。
——魏无羡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蓝忘机深埋在他臂弯间,死死咬着他的手臂,闻声非但不住口,下齿更用力了。
蓝湛在咬他诶!而且是他刚为了绵绵被烙了一个去不掉的烙印的时候!这不就是蓝湛想在他身上也盖个戳嘛!
这心思这么明显,当然不能给别人看啊!不然含光君还要不要见人了!
他喃喃道:“蓝湛,你这也醋得太厉害了吧,怪不得不能给人看……”
蓝忘机耳垂微微发红,不语。
——等到蓝忘机终于发完疯、咬够了,魏无羡一骨碌蹿起,连滚带爬冲到这个地洞的另一侧,道:“你别过来!”
魏无羡又道:“亏我那时候还胡思乱想了一把,以为你讨厌透我了。”
——蓝忘机缓缓直起上身,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垂眸一语不发,一派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又骂又推又咬人的谁谁谁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魏无羡看了看胳膊上的牙印,惊魂未定地蹲了下来,缩在角落继续拨柴火,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蓝湛这人怎么这样?虽然他是救了我,可我也算是救了他吧?不是说我想要他感谢我什么的,但是为什么都这样了,我们还不能交个朋友?难道……我真的像江澄说的那么惹人讨厌?!”
蓝忘机道:“口是心非,是我之过。”
魏无羡道:“不不不不是你的错,那时候我确实挺让人讨厌的。不,是非常让人讨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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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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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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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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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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