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道:“蓝湛。”
蓝忘机不肯看他,也不肯说话。
魏无羡凑到他耳边,道:“你老实说,你这是不是蓄谋已久?”
为了方便他二人就私事交谈,继“开天眼”之后,这方秘境空间又调整了一番规则。只要两人靠得足够近,声音也不要放太高,再耳聪目明的修士也听不清楚。
得益于此,魏无羡一边感慨其贴心,一边愈发肆无忌惮地调戏起自家道侣。
——蓝忘机一边眺望远方,一边手上拽着抹额的带子,拉呀、晃呀,手里玩得很欢的样子。魏无羡苦苦哀求道:“给我解开好嘛?含光君,你这么仙的人儿,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你捆着我要干什么呢?多不好啊,给人家看到了怎么办?嗯?”
蓝忘机:“……”
魏无羡道:“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蓝忘机被逼无奈,低声道:“……我不知。”
魏无羡轻轻地“啧”了一声。
这段内容倒不算过火,就是童心太强了些,放在含光君身上不怎么相称。蓝思追心中纠结这究竟算不算不敬长者,读得绊绊磕磕。
魏无羡道:“哎,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喝酒了。蓝湛,你这分明是一喝醉就要玩我啊。”
——魏无羡被他拽着走,边踉跄边道:“你你你等会儿。我意思是给人家看到了不好,……你故意的吧?你只听懂你想听懂的是不是?蓝湛,蓝忘机!”
蓝忘机几乎要无地自容了,低声道:“魏婴——”
魏无羡道:“在,我在呢,蓝湛。”
他看着“自己”被“蓝忘机”一路拖回酒楼大堂,后者还将他手上绑着的抹额提起来给所有人看,又听前面蓝景仪嘀咕“我就知道正常的含光君绝对不会”云云,不由得“噗”一声笑了出来,又凑近了对他道:“蓝湛,这回不用你给他们看。等到咱们回去,就可以昭告天下,魏无羡是含光君的人啦!”
蓝忘机轻声道:“……嗯。”
魏无羡又道:“你听他胡说八道,就该早点让他知道。”
——魏无羡道:“给你们展示蓝家抹额的一种特殊用法。……当遇上很奇怪的走尸,你们觉得需要带回去好好检查的时候,就可以把抹额解下来,这样绑着带回去。”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继续道:“景仪这个小傻子,就是不如思追儿懂事。”
——蓝景仪嚷道:“这怎么行?我们家的抹额是……”
——蓝思追把鸡翅塞回他口里,道:“原来如此。我竟不知还有如此妙用!”
蓝忘机仍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耳廓又开始发红。
——无视一路旁人的诡异眼神,蓝忘机径自拖着魏无羡上了楼。
——入房,转身,关门,闩门。最后一步,是把桌子推到门前,仿佛要挡住外面的什么敌人。眼睁睁看着蓝忘机忙前忙后忙完了这些,魏无羡道:“你要在这里杀人分尸吗?”
读完这一句,蓝思追的声音忽然停了。
三个小辈面面相觑,脸色都怪异起来。
蓝景仪道:“魏前辈和含光君……”
金凌道:“你闭嘴,别说了!等它过去就是了!”
看到三个小朋友如此反应,魏无羡顿时明白,这又是别人看不见的内容了,往后看了几句,不禁道:“蓝湛,你不会真的就在这客栈里把我给办了吧。”
——雅间内设有一道木座画屏……蓝忘机将他拖进屏风之后,用力一推,魏无羡便被推倒在榻上。
蓝忘机:“……”
蓝忘机很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地说一句“不会”,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不确定起来。
现在的自己,自然做不出那等越礼之事。但是未来这一个,苦于求而不得、还失去魏婴整整十三年,前一次只因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几个时辰就快要发疯的自己呢?
清醒时尚能勉强克己守礼,现在喝醉了呢?
——长榻带有木屏背,魏无羡的头在屏上轻轻磕了一下,意思意思,“哎哟”地叫了一声……蓝忘机听他叫得响,一掀白衣下摆,气度雍容地在榻边坐下,探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面无表情,动作却十分轻柔,仿佛在问:撞得疼吗?
——听他一直叫疼,蓝忘机脸上现出一点微微的忧色,手上动作更温柔了,还抚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魏无羡举起双手给他看,道:“你放开我吧。含光君,我给你绑得这样紧,都快出血了,疼死啦。解开抹额,放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蓝忘机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不想做的事你就装听不懂,实在不能装听不懂你就干脆不让我说?!
看到此处,蓝忘机愈发对“自己”的自控力不信任起来。
魏无羡原本只随口一问,却没有听到回应,下意识扭头看去。他看出蓝忘机的踯躅,稍一思索便是了然,心头倏尔一涩。
酸涩过后,又恨起书中的自己榆木脑袋:都到这一步了,居然还对蓝忘机的心意一无所觉。对方分明思之若狂,却仍顾惜‘自己’的感受,不敢稍越雷池,只有醉后,才能偶得半分放纵。
就是这轻微的放纵,酒醒之后也会忘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还要一无所知地受‘自己’无聊的戏弄,简直是备受折磨。
一念及此,魏无羡不由得真心实意道:“唉,蓝湛,‘你’还是赶快办了‘我’的好。这个混蛋,实在是太磋磨人了!”
蓝忘机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几乎是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红色从耳廓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魏无羡好像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如何劲爆的一句话,一双眼睛仍投在水幕天书上没有挪开。
蓝忘机却发觉他整个面皮都烧得微微发红。
他忍不住唤道:“魏婴。”
魏无羡这才轻咳一声转了回来。
四目相对,他道:“蓝湛,我刚才……”
蓝忘机道:“我知。”
那种发烧的感觉正在慢慢消退。
魏无羡动了动嘴唇,还不待再出声,蓝忘机已又道:“是‘我’未说清。也是我,自知不对,仍是越了礼。”
魏无羡自己并未怀疑,他却隐有所觉:对方如此“迟钝”,非是当真粗心得毫无所觉,而或许是……不敢去想。
是他在“前世”没有护好魏无羡,才让对方到这等连“患得患失”都不敢有的地步。
蓝忘机涩声道:“是我之过。”
魏无羡几乎要跳起来了:“怎么会是你的错!!”
他这一下声音抬高,已然打破了限制。原本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原则,趁这段空出的时间各自揣测前情后事、亦或交换看法的其他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一个个下意识将视线投了过来。
魏无羡正急火火要再说下去,蓝忘机则在前一句话下怔然与他对望,两人全副心神都放在彼此身上,对周遭氛围的细微变化,俱是浑然未觉。
江澄脸色一黑,蓝曦臣面色一僵。两人一个气恼,一个为难,正要各自出声提醒,却又被最前方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金凌道:“这书究竟是怎么回事?中间这么长的地方看不清楚,非要等它全过去才能往后读不说,还走走停停的!”
魏无羡:“……”
蓝忘机:“……”
江澄:“……”
蓝曦臣:“……”
魏无羡气势全消,停顿片刻,才绊绊磕磕、声音也放低,仿佛底气不足一般继续道:“总之,全赖我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知道胡说八道。不然,蓝湛你也不用一个人忍这些,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能做。”
蓝忘机道:“我亦不该……如此退缩。”
说完,不等魏无羡回应,他便道:“尽早读完,方知后事。”
几乎称得上急切了。
江澄一口气卡在喉中,表情堪称“险恶”地狠狠别过了头。蓝曦臣则悄悄松了口气,再次默念一遍“勿听勿视”,与身边的聂、孟两人压低声音继续原先的话题。
发觉“蓝忘机”看似任性,实际却仍然不敢越界之后,“魏无羡”作恶之欲大起,再次回归肆无忌惮的本性。
魏无羡本人默默为之扶额,唯有深感这个“浪”字用得恰当。
——这下魏无羡可浪起来了……他慢条斯理下了榻,嘻嘻笑道:“哟,躲什么?别跑啊,我手还被你绑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来来来,过来啊。”www.xiumb.com
蓝忘机则对着两人绕着屏风在房间中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的内容默默无言。
——他躲在屏风之后,幽幽探出小半张雪白的脸,默默无言地朝魏无羡这边窥视。
魏无羡看看水幕上的形容,又看看蓝忘机本人的反应,竟然莫名觉得,相映成趣,遂忍不住又开口挑逗:“蓝湛,你想这么和我玩吗?”
蓝忘机:“……”
蓝忘机终于没有忍住,朝他投以无声的谴责目光。
魏无羡与他对视几息的时间,招架不住,开始眼神乱飘:“咳,蓝湛,你看,‘你’现在是真的很开心对吧?”
蓝忘机:“……嗯。”
无论如何,这是事实。
魏无羡再接再厉:“所以——”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立刻、马上缴械投降。
——他又朝蓝忘机跑了两步,作势欲追。……逐着他跑了两三圈,道:“跑跑跑,跑快点,可别叫我抓住了。抓住一次就再舔你一次,看你怕不怕。”
——他说这句的本意,原是要恐吓,谁知,蓝忘机忽的从屏风另一端走了过来,跟他迎面撞在了一起。
魏无羡再次漾开的笑容随之一滞。
半晌,他轻叹道:“蓝湛,你啊……”
这可真是——让人诚惶诚恐啊。
‘我’后来如此声名狼藉、一无所有,究竟何德何能,得尔泽世明珠,如此厚爱?
蓝忘机道:“魏婴,你很好。”
闻言,魏无羡偏过头,定定地望着他。
蓝忘机也深深地望着他。
魏无羡展颜一笑:“好罢,我想那么多做什么。总归,你是我的啦,至于别的,都去他的吧!”
蓝忘机低低地“嗯”了一声。
——魏无羡本来要去抓他……蓝忘机见他不动,举起他捆作一束的手腕,将他两条手臂环在自己颈上,像是主动钻进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圈套,道:“抓住了。”
再看水幕上的内容,心境又是大不相同,魏无羡低声笑道:“我可真是好奇,这‘域外天书’究竟是什么人写的了。造词遣句,都这么恰如其分。”
可不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圈套”么?
哪怕什么都还没明白过来,“魏无羡”也绝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蓝忘机”自己撞上他两次之后,他就按捺不住又开始作妖了。
魏无羡看得叹气:“唉,还有脸说‘你’恶劣。最恶劣的分明是他自己——”
——魏无羡心道:“我就这么让蓝湛一个人玩儿得这么开心?这怎么行。反正现在对他做什么,他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我跟他玩儿个大的。”
越看,他越是忍不住对书中的自己发出强烈谴责:“什么都没闹明白,居然就敢亲!还觉得是玩儿!!简直是——太过分了!!”
——说着,他拉起蓝忘机一只手,低下头,在他白皙修长的指间,亲了一下。……接着,魏无羡的唇贴上了他明晰的指节,轻浅如羽的呼吸顺着手指往上游走,游到了手背。在这里,又亲了一下。
——蓝忘机怎么抽也抽不回手,一下子收拢了五指,捏成了拳。
——魏无羡拉起他一点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在腕上也亲了一下。
魏无羡看“自己”亲了又亲,愈发觉得不对:“这这、这真的是我吗?我可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他怎么这么胆大包天的?!”
蓝忘机忍无可忍:“魏婴!!”
声音虽然依旧压得很低,语气却几乎称得上是咆哮了。
魏无羡道:“好好,我不说了——不行我还是要说,这小子居然!!这样套你的话!!这种时候,他居然是要套你的话!!”
——蓝忘机紧闭着嘴,不说话。魏无羡这才悠悠坐直了身子,道:“说,有没有给我烧纸钱?”
——不答。魏无羡哧的一笑,贴上去,隔着衣服,在他心口亲了一下,道:“不说话就不给你了。说,怎么认出我的?”
蓝忘机:“……”
蓝忘机无可奈何,只能绝望地闭一闭眼,随他去了。
魏无羡却猛地安静了下来。
不仅仅是他安静了,重新将视线转回前方水幕的蓝忘机也紧跟着被震住了。两个人齐齐地,被接下来所发生的意外给炸懵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魏无羡盯着他那双看上去很柔软、淡淡的红色嘴唇,鬼迷心窍了一般,在这张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
半晌,魏无羡道:“蓝湛,这下我是真不明白了。他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都这样了,居然还不开窍?!你都快给他办了啊!!!”
蓝忘机道:“……”
蓝忘机艰难道:“你……也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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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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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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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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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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