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男士戒指在他的手指间沿着指腹的方向来回滚动了几圈,然后——就被他戴进了无名指。
“哇!”那一双透彻见底的鸢色眼眸微微睁大,清水一样的眼底就像是咕嘟一样炸开一个气泡,溅开了满满的明知故犯的惊喜,“正好呢!”
脸上的肃然被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满当当的笑意。
太宰治一手捧着脸,另一只手则是将五根手指分得开开的,他就像个拿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就急匆匆地向朋友炫耀的小孩子,把自己那只戴上了戒指的手放在了黑发女人的眼皮底下,“看,很适合呢!”
应他的要求,低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的月见里月见:“是呢。”
她点头道,“确实是非常适合。”
“不过,戒指一般都是已婚者佩戴的吧。”捧着脸,太宰治歪着头将自己硬伸到月见里月见眼前的手举起,让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我还没有追到这个世界的月见酱的时候,另一个世界的我就已经结婚了吗?呜哇——”他把抱怨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孩子气的鼓着脸,“总觉得有一种被比下去了的感觉。”
“我说过了,若是太宰先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就是了。”在第一时间识破了他话语中满满的试探,月见里月见道。
她对他——不,应该说是她对「太宰治」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导的,同理的,她自然也对他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熟悉无比。
“我问什么都可以吗?”太宰治的脸上流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浮于表面的惊讶。
“是的。”
“我问什么都会告诉我吗?”
“如果是我知道的话。”
“哎呀。”收回了脸上那真实的有些虚伪的惊讶,太宰治道,“是另一个我这么交代的吗——‘无论另一个我想要知道什么,都如实告诉他’?”
月见里月见笑了下:“是的。”她连这一点也都如实告诉了他。
“这样啊。”太宰治也笑了起来。
他收回那只放在黑发女人面前的手,变成了两只手一同托着腮,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像朵笑意盈盈的向日葵。
太宰·向日葵·治眨巴着眼睛,像个乖宝宝似的,向着眼前的黑发女人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我的确有很多问题想要知道哦。”
“——比如说,十年前的三月三日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但出乎意料的,月见里月见却向他摇了摇头:“如果您要指定在三月的话,那么我的回答是无事发生。”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一切如常。”
太宰治:“那么果然是在其他时间段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太宰先生应该知道的,对于港口黑|手|党而言,每年总是会有几件称得上是大事的事情发生。”
“那如果是有关于「太宰治」和「津岛月见」的大事呢?”
月见里月见愣了愣。
向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太宰治笑眯眯地:“首领大人有听过这个名字吧。津岛月见这个名字。”
“这是……”月见里月见犹豫道,“老师的妻子。”眼眸微阖,她吐了口气,等再睁开眼时,黑发女人才又恢复了原本的从容,“不过她已经去世了很久了,在我见到老师之前,她似乎就已经去世了。”xǐυmь.℃òm
太宰治唇角的弧度慢慢压了下去。
“虽然我对那位夫人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偶尔老师也会和我说一些她的事。他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黑发女人轻轻垂下眼睫。她的脸上带着些笑,然后循着记忆中那个人的影子,慢慢地将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复述出口,“‘我爱着的那个女孩子啊,是个温柔,善良,可爱,既像月亮,又像天使,在人群中闪闪发光,一眼望过去就能被发现的女孩子。’”
那是全身被冷酷和无情所包裹着的男人头一次展露出那么肆无忌惮的温柔。
这一瞬间,透过眼前了无笑意的太宰治,月见里月见就像是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看到了那个人在向她提起津岛月见这个名字时,那自皲裂的冷漠外壳中流露而出的爱怜。
——“她啊。”他用轻柔的像是害怕会吵醒谁一样的声音对她说,“我的月见啊。”他那么称呼那位已经死去的夫人,“她是英雄哦。但是我啊,”那样温柔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碎成成千上万块一般的笑容。——
“英雄啊。”将这个词含在舌尖慢慢地咀嚼着,太宰治慢慢地笑了起来。他用双手盖住脸,月见里月见正犹豫着是否要伸手将他推醒,就听见有更加温柔的、沙哑的、如同她记忆中那个太宰治一样的,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如同摔碎后拼凑而成的雕像一般彻底粉碎的声音从他遮住了脸的指缝间流出,“是在不幸中死去,连记住的价值都被剥夺的那种英雄吗?”
月见里月见一愣,而后她皱起眉来。
敏锐地察觉到面前青年的不对劲,黑发女人一手扶着小腹,一手按着沙发,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太宰先生?”
她放柔了声音念出他的名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都没有哦。”
月见里月见道:“那太宰先生把手放下来好不好?”她此时就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耐心地劝哄着面前躲在蛋壳里不肯出来的小鸭子把头探出来,“一会儿还要继续打游戏哦,一直用手捂着脸的话,就不能玩了。”
但太宰治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只是以一种很轻的、像是要被什么所淹没的声音问她:“另一个「我」是在哪一天自杀的呢?”
她回答了他的问题:“六月十九。”
“是这一天啊。”他这么说,然后月见里月见听见了他的叹息。
依旧是轻轻地、好像下一秒就要被什么所淹没的声音。
“呐,月见。”
“是,我在。”
“这个是最后一个问题哦。”他这么问她,“你幸福吗?”
「月见里月见」愣了愣。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她一点也不陌生。
「太宰治」曾这么问过她。
她也曾这么问过「太宰治」。
在来到这个平行世界时的第一天,她也问过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类似的问题。
甚至就连她所不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他也曾问过这个世界的月见里月见同样的问题。
——“你幸福吗?”
当「太宰治」这么问「月见里月见」的时候。
「月见里月见」对他的回答是:“是,我很幸福!”
当「月见里月见」这么问「太宰治」的时候。
「太宰治」对她的回答是语意不明的:“幸福啊……”
当「月见里月见」这么问太宰治的时候。
太宰治对她的回答是含糊其辞:“我会的。”
而现在太宰治这么问「月见里月见」。
「月见里月见」对他的回答是一如既往的:“非常、非常的幸福。”
那么对比明显的回答,就好像是三个人里,最后只有「月见里月见」是幸福的。
所以他的月见里月见呢?
太宰治这么想着。
他的月见呢?
她是幸福的吗?
太宰治想起,当太宰治这么问月见里月见的时候。
月见里月见对他的回答。
——月见里月见说:“我没关系。”
太宰治的月见里月见是这么回答的。
这样的回答似乎一点也不像是幸福呢。
可是,太宰治想,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月见是这么回答的呢?
他想啊想。
终于想到了。
那是因为——
因为他啊。
「月见里月见」因为「太宰治」而幸福。
但是他的月见里月见却因为太宰治而感到不幸。
那些无形的、从十年后火|箭|炮打到他开始,就密密麻麻织就起来的无形的丝线终于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
「太宰治」和「月见里月见」之间总是要有一个人得到幸福的。
如果、如果「太宰治」不可以的话……那么,那就让「月见里月见」得到吧。
——至少要让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人幸福。
为此,哪怕去偷、去抢、去争、去斗,甚至为此而死去,都在所不惜。
另一个「太宰治」,他想要告诉这个太宰治的,就是这样的道理。
盖在脸上的手掌轻轻摘下,而后这个已然得到了幸福的「月见里月见」所看到的就是一张灿烂的笑颜。
“这样啊。”太宰治说,“那真是太好了。”
就仿佛这只是一个插曲,之后的太宰治表现的都非常正常。
但就是这种正常,才让月见小姐觉得越发的不正常。
晚上,看着仍是愁眉不展的妻子,中原中也忍不住道:“你也未免太爱操心了吧。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能坑到他?”
月见里月见说:“我有不好的预感。”
中原中也吐槽:“你的预感从来没准过,你上次玩抽卡游戏的时候还预感说自己能抽到ssr,结果最后别说是ssr,连一张sr都没有。”
恼羞成怒的月见小姐拎起一个抱枕就朝着丈夫的脸砸去:“中也你这混蛋是不是还想睡书房!”
不想睡书房的中也先生最后闭上了嘴。
但事实最终证明,月见小姐的预感总算是准了一次。
因为隔天的时候,就传来了太宰治失踪的消息。
江户川乱步更正了一下失踪的说辞:“太宰他是被十年后火|箭|炮打中了。”
“……十年后火|箭|炮还没有被拿去修理吗?”这是因为太宰治失踪而充当外援而被强行拉来的坂口安吾。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蓝波。
对此,被众人以谴责的目光所注视着的少年忍不住炸毛道:“我家族可是在意|大|利,就算是寄回去都没有那么快!而且,因为十年后火|箭|炮坏了,我明明都有把它们好好地放在一边!”
月见小姐提出了灵魂一问:“既然如此,那么太宰先生到底是怎么被打中的?”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事情到现在很显然已经水落石出了。
就像中原中也说的那样,除了太宰治自己,也没人能坑到他呢。
月见小姐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免不了有些困惑。
——太宰先生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太宰治到底想做什么呢?
除了他自己之外,或许,就没有人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吧。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也说不定。
与此同时,喧嚷明亮的街道上。
阳光卷着海浪的味道从敞开的窗户涌了进来,「江户川乱步」一边翻看着新发行的漫画,一边拆开薯片袋子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他咬的咔擦咔擦的,武侦社的大门随之被人敲响。
“打扰啦~”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从门后探了进来,“我是来找乱步先生的哦~”以为是客人上门的国木田正要倒茶接待,在看到来人后脚步却猛地一停。
翠绿色的眼眸霍地睁开,「江户川乱步」嚼着薯片的动作一停。
“初次见面,这个世界的乱步先生。”带着笑眯眯的表情,太宰治走进侦探社,“乱步先生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来的目的吧。”
“哈,你这混蛋,在——”在重见旧人的复杂心情中钝了好几秒,国木田还没想好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位曾经的搭档,冷不伶仃的就听到他的这句话,瞬间复杂冲刷成了狂躁。
眼看着他就要上前痛殴某人,「江户川乱步」的一句话却生生地让他停下了脚步:“他找到书了。”
侦探是以一种确凿而肯定的语气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尚未眯上的翠色眼眸上上下下地将眼前的这个太宰治打量了七八遍,「江户川乱步」才又继续说出了第二句话,“既然想要知道的问题都已经有了答案,就不要再来问我了!”
不知道是感叹还是什么,太宰治称赞道:“真不愧是乱步先生呢。”果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目的。
没有把他的这句话放在心上,「江户川乱步」认真道:“但是,有一点!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件事,名侦探的话,即便时间倒流了,但依然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真相,凭这一点而言,「太宰治」绝对比不上「江户川乱步」!”
太宰治:“……”
沉默了一瞬,他笑了笑,“是。”
手上没剧本,根本听不懂他俩在说些什么的国木田独步:“……”
所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他们在说一个英雄的故事啊。
他们在说一个英雄拯救了差点死去的横滨的故事。
那是一场巨大的灾厄。
整个横滨都在恐惧中挣扎着慢慢死去。
然后,英雄出现了。
英雄用异能倒转了时间,救回了横滨和所有人的性命。
可是,一个人又怎么能负担得起那么多人的时间呢?
于是啊,最后,英雄因为强行逆转了所有人的时间而虚弱死去,世界也因为时间倒转遗忘了这件惊天动地的故事。
时间再次向前走着,街上的行人依旧喧嚷,横滨的海风依旧踉跄,没有人记得,有那么一个英雄。
只有那中间消失的不为人知的三个月,以及不受异能束缚的英雄的恋人才知道——那个英雄啊,她曾经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他们在讲这样一个故事。
这样一个悲伤的、全世界却只有寥寥数个人所知道的故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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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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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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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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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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