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跃跃欲试、斗志昂扬,有人目光闪烁、似在思念,有人则是紧蹙眉头,忧心仲仲。
许安坐在紫座之上,扫视着殿内一众神色各异的文武官员,注意着他们的神色。
下方情状一览无余,那些跃跃欲试、斗志昂扬者多是武将,而且多为军司马、校尉一级的中层武将。
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
刀枪入库、休戈止战,与民休养是众人的期许,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武人来说,没有了战事,便没有办法收获战功。
和平的年月,想要成就将军,那便需要靠资历,靠人脉,靠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明军是一支年轻的队伍,年轻到最年长的都不过只是四十余岁,普通的军卒很多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包括这些军侯和校尉也多是三十多岁出头,罕有四十岁的者。
作为武将之首的龚都,如今也才不过四十二岁,明军中层军将的年龄也都在三十四岁的年纪,正值壮年。
他们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强敌,所有的对手,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亦或是汉魏两庭,都败在了他们的手中。
他们的斗志昂扬,他们的战意高昂,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他们都进入过太平道的军校,经历了军校的学习,甚至优异者还进入过讲武堂之中学习战法,接受知识。
他们对于世界并非是一无所知,他们知道这個世界之上还有许多国家、许多地界,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辽阔。
他们知道如今华夏只占据了其中的一部分,再更西方,还有无比广袤的土地。
有些地方已经被其他国家所占据,而有的地方甚至还没有人涉足。
原先不知道便罢,如今知晓了这一切,又怎么能够泰然自若。
历朝历代,凡开疆拓土者,皆名垂于青史,受万众所敬仰。
声可托于弦管,名可留于竹帛,封侯拜将,此为大丈夫!
鲜卑覆灭、北地三部归附,东夷臣服,海外的夷岛大局已定,东方和北方的威胁已经解除,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扩张。
要想再继续扩张,那就必须要远渡重洋。
所以他们的目光皆是停留在了西域和南疆这两处。
南疆有大片大片的无主之地,连带着一众群岛,最南方还有一座巨大的岛屿。
海军序列的一众的将领自从知道之后,都想要去那些地方去好好看一看。
而在西域的更西,则无比广袤的土地,甚至还有一个统一的国家,叫什么罗马。其国家的疆域颇大,甚至还圈了一片海,称为其国的内海。m.χIùmЬ.CǒM
甚至其君主甚至自封为最高的统治者,这样的行径简直是可笑。
到了战场之上,他们要用刀枪教育这些夜郎自大的人,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轻重。
天下可有万国,但只能够华夏一朝!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明土。
这一次设下西域军区,定兵额五万,许安所展现出西进的意图让他们感到心血澎湃。
那些目光闪烁、似在思念的人多为高级武将,也就是那些很早便跟随在许安的身侧的将校。
诸如郭泰、何曼、张杨、颜良、文丑等人,他们之所以在思索,目光闪烁,不是因为对于军功没有渴望,而是在犹豫。
他们的身上的军功已经足以让他们的下半生衣食无忧,甚至过的极为安逸,但是更进一步的诱惑,又让其无比的犹豫。
他们在考量,是否应当主动亲战,前往西域或则是南疆。
紧蹙眉头,忧心仲仲的人多是文官,他们的想法和武将不一样。
文武分离的好处在于双方职能封开之后,更加的系统化,使得职责不再混淆,军管军、政管政吗,军政分立,不再纠葛,也更加的高效。
但是坏处便是,文武分立之后,很多时候意见常常相左,因为双方的在很多的地方的利益也不同。
明国以武立国,尚武之风盛行,而文风却是较为衰落。
大部分的成绩优异者,其志向皆是要进入太平道的军校之中学习,石渠、天禄两院虽然位于应天府内,但是仍旧只是作为二等选择。
而在庭中,一众武将掌握的权柄远比文官要高,很多文官本身原来就是武将,他们和武将的想法也是一样。
如今的明国本质上其实是一个军国,去年,明国全年的财政收入四分之三都用于军事之上,那些从世家豪强之中收缴而来的大量银钱也被用在了军事之上。
现在长安城的六座制作工坊之中,只有一座工坊是民用工坊,其余的五座都是军工坊,这些军工坊之中在战事结束之后仍然没有半点停工和转型迹象,仍然在大量的制作的武备和兵器。
与之前不同的是,只是工匠不再需要加班加点,放缓了一些速度,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罢了。
在交州、扬州、南疆等地也开始修建造船工厂,大量开始修建新型的战舰。
再加上如今新设军区之事,这些都让一众中层文官感到忧心仲仲。
天下经历了十数年的动荡,成千上万的人死于这一场浩劫。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如今天下统一,四海昌平,无论是汉魏还是鲜卑都已经是过去式,如今的明国已经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国家,四方已无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敌人。
现在应是马放南山之时,休养生息之时。
他们在郡学和国学之中学过了历史,知晓先秦覆灭之事,也知晓汉武时期的旧事。
武帝时期,武功卓越,但是其奓侈无限,穷兵极武,使得百姓空竭,万民疲弊,使得国家内部频频出事,却是无力解决,当时的百姓因此困顿非常。
如今许安也如当初的汉武帝很多地方都极为相似,同样的雄才大略,同样的重视军事,或许会……
重蹈覆辙……
许安坐于紫座之上,将宣政殿内众人的神情百态都尽收眼底。
宣政殿内上千人之中,只有阎忠一人泰然自若,神情并没有多少的波动。
许安将目光从一众文武官员的身上收回,站起了身来。
许攸知趣的收起了手中的诏书,他知道许安有话要说。
许安走下丹陛,走到许攸此前所站立的位置。
原先宣政殿的陈设许安没有做出太多的改动,只是将原本的皇座改成了紫座,丹陛也降低了不少。
最多的改动,其实还是在丹陛之下设置了一处类似后世发言台的设施,上面有特制的喇叭,用于扩音。
“北域、安西、南洋。”
许安的目光游离在众人的身上。
“北域虽定,但是残存部族极多,昔日汉武北逐匈奴,然不到百年,便有鲜卑作为替代。”
“前汉年间,鲜卑屡屡犯边,幽、并、凉三州缘边诸郡无岁不被鲜卑寇抄,杀略不可胜数。”
“设北域军区,便是为了杜绝此事再度发生。”
华夏上千年以来,和北地游牧部落之间的战争几乎没有一刻结束。
换而言之,这一场战争持续了上千年。
如今趁着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占据了北域广袤的土地,许安自然是不想放弃。
南匈奴除名、现在已经逐渐融入汉地,而三郡乌桓和上谷乌桓也是逐渐南迁,习汉文,用汉姓,说汉语。
鲜卑等部都被作为俘虏迁入中原,许安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大量的征募中原的乡民前往北地,将那里的牧场真正的变为华夏的牧场。
不仅如此,那些残存的部落都需要束发右祍,习汉文,用汉姓,说汉语。
而主导这一切,自然需要军事上的援助,这样是为什么许安要在北地设下军区的原因。
“北域军区,是为了维稳。”
“安西、南洋两处军区设置,是为了扩张。”
许安的声音低沉,但是在扩音器的加成之下还是让宣政殿内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石激起千层浪,宣政殿一众文武官员皆是抬起了头来,目光都聚集在许安的身上,虽然他们心中也是清楚,但是从许安的口中说出,仍然是让他们心中感到震动。
“我知晓你们有很多人觉得天下已定,四海昌平,正是与民休养之时,不宜再动刀兵、劳民伤财。”
“我也认为如此。”
许安的话前后冲突,刚说了扩张,却又说与民休战。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明所以。
许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殿内众人会是这个反应。
“天下动荡不休,天下万民无不期盼着太平之世的到来。”
“但其实,战争与和平,这两者并不冲突。”
许安重重的敲了敲身前的讲桌。
沉闷的响声在宣政殿中回响,那声响在众人的胸腔和耳畔之间回荡,让众人心中都浮现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西方、南方的战事是燃烧在边疆,国内仍旧安定。”
“我知道各位心中所想,你们在想,虽然如此,但是要不断的扩张,军费也势必不断的膨胀,这些军费最终都将会由百姓来承担,自然会加重其负担,而参军入伍者,也免不了伤亡死难。”
许安环视着殿内的众人一眼之后,他停顿了一下。
对于设置军区,继续开疆拓土之事,其实他原来也很是犹豫。
战争的主旋律便是流血与牺牲,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的胜利往往是数以千计,乃至万计人的死难才能够换取的。
而且如今明国的疆域也已经快要达到了一个界限,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范围大到传递消息,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一路不惜马力向着京城疾驰而来,都需要极长的时间。
对于边疆之事,很多时候长安收到之时,已经是晚了许久。
工部的指令是每隔六十至一百里要设置一处驿站,而很多地方也根本没有条件每隔六十里或是八十里就要设置一处驿站。
如果真在如此广袤的疆域之下按照这个标准设下驿站,光是要维持驿站都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不过这些问题,只要有研究工坊存在,那么在不久的将来,都将不会是问题。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然,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许安目光微凝,重新开口。
“这天下广袤无比,与我大明同样肥沃之地不计其数,而在其土地之上存在的国家,现在或许远不如我们。”
“但是以前不如,现在不如,将来了?”
“将来,未来,殿内的诸位你们有谁敢断言千年之后?”
许安停下了言语,有时候沉默也具有力量,而且是不小的力量。
殿内的众人都陷入了思索之中,他们都思索着许安的言语。
“只要战争存在一日,就避免不了流血与牺牲。”
“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我大明能有今日之疆土,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无数将士前赴后继的牺牲,靠的无数将士的浴血奋战。”
“如此广袤的疆土,你们觉得,没有一支强军,如何能够守住?”
许安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的身上,一众文武官员皆是感觉如芒在背一般,心中一寒。
他的问题落在众人的心头,也激起了众人的反应,那些原本有些抗拒的文官甚至为之动容。
这个问题很简单,也很现实。
“设下军区的目的,一为开疆拓土,二为练军。”
冷兵器时代不比热武器时代。
热武器的时代,枪林弹雨、火炮轰击虽然恐怖,但是毕竟危险大多士都是悬在头顶,和敌人并不需要面对面的接触。
到了后世的信息时代,作战更是超远视距。
但是冷兵器时代,两军对垒,近身搏杀,敌人就在眼前,残肢断臂,全都刺激着军卒的神经。
经历了几个月的训练拉上战场的新兵,遇到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甚至只需要一波冲锋便会崩溃。
一支强军,必须要经历鲜血的洗礼,这是许安之所以设下西域军区最重要的目的。
“一个国家,应该有一种精神,一种‘尚武’的精神,只有这样,这个国家才不会衰落。”
“尚武,不是逞凶斗狠、不是热爱战争,而是无惧斗争,而是无惧战争,而是在面对危险敢于挺身而出,在面对强敌敢于抽刃迎战,在国家危难之时,有勇气站起身来保家卫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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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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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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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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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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