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富蓦地反应过来,赶忙讪讪闭上嘴,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都是自家弟兄,又没甚么外人在场,不碍事不碍事。”
环顾四周,见除了自家镖局,官道上再无第二拨人烟,黄擒虎总算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转而厉色看向自家四弟。
“孟大富,你是黄汤灌多了,还是真昏了头,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这等话也是能,”黄擒虎余光不留痕迹扫过一众趟子手,见无人有什么异色,方才压低嗓音,“能在外面乱嚼舌头的?”
“这不是大侄子在嘛,咱想着日后镖局总要他来接手的,索性先提点上两句。”
孟大富心虚地企图拿陈庆之当借口挡枪。
“这话等回去你和大哥解释,看他会不会信你的鬼话。”懒得同这起泼皮无赖分辩,黄擒虎直接搬出陈镇南这尊大佛。
“别啊,三哥,我的好三哥,我喊你亲哥成不成,这事若要让大哥知道,非短了我两个月嚼用不可,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啊!”
一想要两个月不能去赌坊花楼,孟胖子顿时急红了眼,悄摸摸伸出粗短手指,就去扯自家大侄子的袖子。
闻弦知意,陈庆之赶忙出声替他求情。
“三叔,四叔也不是有意,您大人有大量,便看在侄儿的面子上放过他这回吧。”
“哼,这次有三郎替你求情,我姑且放你一马,等到了登州府还这么口无遮拦,我非一五一十告诉大哥不可。”黄擒虎沉吟良久,终于还是松动了口气。
“知道知道,嘿嘿,下次一定不敢再犯,还是咱大侄子面子好使。”
好悬保住自己月钱的孟大富喜不自禁,想都不想便随口应下,完了好似生怕对方反悔,竟直接策马跟到车队最末,离得黄擒虎远远的。
“你四叔就这性子,人不坏,只可惜多张了一张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四弟一眼,黄擒虎转身对陈庆之解释道。
“四叔的秉性,侄儿自是知道的,真要说起来还是侄儿多谢三叔才对。”
话都说到这儿,陈庆之那还不知道三叔的用意,分明是拿自家不成器的义弟,来给初次押镖的自己立威。
毕竟他虽说是威远镖局的少镖头,可此行众人,除去他父亲的两位结拜兄弟,便说剩下那些个趟子手,谁又不是跟随镖头老大多年的老人。
真论起来,他能支使动哪个?
更不要说孟大富几乎是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在他眼中,自己这个侄儿可有半点少镖头的威信可言,也不是说什么阳奉阴违,但到底还是把他当做孩子看待。
倘若陈庆之此番只是跟着叔叔出来见识世面,却也无妨,但临行前陈镇南说的清清楚楚,这趟押镖便是由他全权负责,两位老叔跟着出门也不过是替他出出主意。
真正拍板做决定的,只能是陈庆之他自己。
说白了,就是陈镇南在替他铺路,先从几个镖局老人那里竖起威信。
不然以他的内功修为,哪需要这些连真气都没修炼出来的人替他保驾护航,分明是他一个人保护一群好吧!
黄擒虎听出自家大哥这层深意,所以一路极其配合,可孟大富这个二愣子看不出来啊,才走了几里路,连带大侄子出趟远门喝花酒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与其叔侄后头闹得难堪,心里埋下芥蒂,还不如他随便找个由头,先把对方从决策圈踢出去。
正是看明白这一点,故而陈庆之才会真心实意地同对方道谢。
心里感叹一句孺子可教,黄擒虎也不点破,随口就将话题岔开说起登州府的风土人情,两人便这样边走边聊着向东边赶去。
……
日上四竿,不知不觉业已走出兖州府二十余里。
陈庆之作为少镖头,骑在马上倒也没什么感觉,不过扭头四下望了一圈,那些只靠自己双腿赶路的趟子手却大多面带疲色。
“三叔,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找个地方,让大伙儿歇歇脚力?”
因为是第一次赶镖,对路程时间也没什么概念,少年遂放缓身子,询问一旁的黄擒虎。
黄擒虎仔细看了眼周围的地形,回忆一番,朝自家侄子点点头。
“差不多再走三里路,临了莫丘有间荒废的泥菩萨庙,过去我和你父亲押镖,都会在那里歇歇脚力,顺便吃点干粮。”
“既然如此,那便听叔叔的。”陈庆之随即抬起头,转身向身后众人朗声喊道,“大伙儿再加把劲,等过几里到了泥菩萨庙,就让大家停下稍作休息。”
“天黑前若是能赶到客栈,庆之自掏腰包给几位叔叔伯伯加几个菜。”
“少镖头仁义!”有人愿意请客,大家伙儿闻声登时精神一振,原本酸胀的双脚也似乎又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说是庙宇,其实也就是两三间破砖烂瓦凑起来的小屋子,里面值钱的物什件这些年下来早就一件不剩,也就案头那尊朽了一半的泥胚菩萨,勉强能让人识出是座寺庙。
陈庆之看向佛像脚下厚厚结起的蛛丝网,眉头一皱。
倒也不是觉得这寺庙破败不堪,而是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伙儿人在里面。
“在下威远镖局少镖头陈庆之,见过几位好汉,此番尊父命押送镖物,途径泥菩萨庙本想稍作休整,不曾料想几位竟是比我们先来,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翻身下马,拱手朝庙中五人做了一揖,陈庆之嘴上说的谦虚,但手放下时已是不自觉按在了刀把上,一有不对随时都能拔刀御贼。
行走江湖,要的就是小心谨慎,谁知道田里插秧的年迈老汉是不是过去名震江湖的武林耄老,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是不是哪家名门大派下山游历的女侠……m.xiumb.com
休说眼前这几个明显就有些不对劲,荒山野岭的能够遇上人本就可疑,尤其是庙中五人精气神饱满,手指关节都有厚厚的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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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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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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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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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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