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当宫里来人找到他的时候,让他秘密将郡邸狱所有人,包括狱卒全部灭杀,他称病甚至以解甲归田为由,坚决不去,他知道,什么事一旦和宫里牵扯上关系,都是大麻烦,他是军人,不是杀手。而且,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甚至是没完没了。他都六旬了,生命的尽头在哪,他不知道;但仕途的尽头在哪,他是清清楚楚的,而且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人承担风险,他的整个家族都要承担风险,灭族的风险。无奈,最后本主亲自出马,自己实在无法拒绝,毕竟,这个本主是自己的恩人,没有这个人的扶持,自己到死也不过是个千人将。
“娃娃,会喝酒吗?陪老夫喝一杯?”老将军说完,也没等刘畅回答,拉起刘畅的手,就往外走。
“老将军这是要救我?”等离开人群,身边没人的时候,刘畅才开口说道。
“这是老夫唯一能做的,他们必须死。”对于刘畅的询问,季勇老将军也没隐瞒。本来,对于那些人没有乘乱一涌而出,他就感到十分的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好奇心使他要亲自看看,出来什么状况,没想到是一个孩子打乱了他的计划。
“那么,下一步,这里应该走水了。”刘畅说道。
老将军低头看一眼手里拉着的刘畅,没说话,脚步也没停。
“老将军可曾想过,万一真太子就在这些人之中,将军如何自处。”
“服从命令是军伍的第一个条令。”将军不带任何表情的回答。
“唉~”刘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我知道你父亲也在其中,你就不求求我,放了你父亲?”两人走出大门,刘畅果然看到兵卒在搬运柴草,并往草木上喷洒着什么东西,大概是硫磺等易燃之物。两人就远远的站在一边。看到刘畅也就静静的站着,老将军季勇也有些奇怪,这个娃娃也太镇定了,镇定的让他都有些心惊。他现在不是应该,哭着喊着,让他放过他父亲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求你,你会放吗?”刘畅眼睛都没转动一下,依旧看着那些忙碌的士兵。
“嗯~~不会!!”季勇沉吟了片刻,摇摇头,说道。
“你和我父亲,还真是一路人。”刘畅说着,嘴角不由弯出一道淡淡的曲线,可这道曲线,刚形成便消失了,代替的依然是冰霜般冷漠。
“这话是什么意思?”
“软心肠偏要做硬事!”刘畅毫无感情色彩,依旧冷冷的看着,柴火越队越高了,几乎超过围墙。里面的人也没有动静,也许是天已经黑了,里面的人没看见,也许,对大汉的军人有充分的信任,不相信他们会向大汉的子民举起屠刀。
“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将军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父亲会失败,因为他心肠软,却要造反。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将那些不听号令的将军全部杀了?而父亲,没有回答。而你,心肠软,却要杀人,却又如此的磨磨唧唧的,将军,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你想保护族人,你的族人过来今天,会一个不剩的。”刘畅语气波澜不惊,就像在叙述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眼睛连看都没看季勇一眼,就像自言自语,当季勇不存在。xiumb.com
“你父亲造反?”听了刘畅的自言自语般语言,季勇可惊得犹如五雷轰顶。
“是的,我父亲就是太子,就在其中。我本想就把父亲隐在这邸狱中,等风波过去,在把他安置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让他平安度过这一生。”刘畅继续说。
“小娃娃啊,你不该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还可以留你一命。”季勇镇静了片刻,也反过神来。对于刘畅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太子就在这些人之中,不在这一批也必在另外一批。太子无路可退,这一点他确认无疑,但对要亲手杀死这个孩子,他还是于心不忍,有些痛心。
“老将军,我刚才说了,心肠软就别做硬事。不过,也算是善有善报吧,你救了你的一百士卒的命,也救了你自己的命。”刘畅终于整过身子,抬头望着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将军,不过语气,依旧像刚才一样,不带任何敢情色彩。
“娃娃呀,不是老夫心硬,老夫一家三百多口啊。”老将军似乎没有听到刘畅说什么,只是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流下来:“我不杀你,他们都没有活路啊!老夫的重孙,也有五岁了,和你差不多啊。”老将军用手抹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你放心,老夫、老夫,绝不让你有任何的痛苦。”
“你真是太善良了。”刘畅终于抿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李广利!找你的人,是李家吧?”
“哦?这你也猜的到?”季勇并没有隐瞒,对一个将死之人何必隐瞒,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孩子。
“昌邑王,哼!”刘畅看着兵卒们已经停止搬运柴火,都站在原地等待命令,刘畅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云,漫天的星斗格外明亮。院内,有昏暗的烛光翻过高高的围墙,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一个小头目跑到季勇身边,低声报告。
“知道了,按计划吧。”
“诺!”
“把这个孩子带下去看好,别让他发出声音。”老将军指着刘畅,让那些兵卒把刘畅看守起来,免得火起的时候,大喊大叫,惊动其他人,郡邸狱毕竟在城里,叫声引来其他人就麻烦了。
“诺!”一个兵卒诺了一声,拽住刘畅向一边走去,而刘畅也没挣扎,乖乖的被拽走了。
“为什么还不举火?”过了几吸,预料中的火把没有出现,季将军有些恼火,低声怒喝。
“将、将军。火、火种熄了。”一个小卒模样的士兵,一脸恐惧的跑到老将军面前,低声汇报。
“你是干什么吃的!老子回去就斩了你。还不快去准备火种!”
“是!将军!”
“将军,这种贻误战机的人,现在就应该斩。”一个声音从季将军旁边传来。
“混账,老夫做事,用不到你……”季将军话才说一半,才发现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接着墙内传来的昏暗灯光一看,不是刘畅是谁:“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怕黑……”刘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回答道。
“带下去!”季勇再次发出命令
“诺!”又一个士兵上来把刘畅拽了下去。
“火种怎么还没准备好?”季勇急的直转圈,万事妥当,就差火光冲天了。可偏偏一点火星都没有。
“将将将军,火、火种又又又熄了。”听到将军的低声怒吼,刚才那个小兵,赶紧跑过来,虽然是夜晚,刘畅都感觉他已经满头是汗,说话的语音都在发抖。
“又!”又字刚出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赶紧压低声音,喝到:“又熄了是什么意思?”
“拉下去斩了!”刚才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就在耳边。
“谁替老夫下命令?你你你,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回来了?人呢?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带下去,再让他跑出来,老夫就斩了你。”
“快去准备火种!”
“诺!”
这一次,这个小兵回来的比前两次要快一些,不过,这一次回来,没说话,而是直接跪在那里,额头直接扣在地上。
“火种呢?”季勇疑惑地看着这个小兵,问道。
“将将军,小的该死……”
“该死你还不死?斩了!斩了……”刘畅又出现了,在旁边手舞足蹈的下命令。
“你你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出来了?”
“将军,我怕黑……”
“你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火种!”
“将军,火火火石没了。”
“火石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火石丢了。这黑灯瞎火的,丢了就丢了吧”没等那个倒霉的士卒说话,刘畅就接过话题,还在身上左摸右摸,摸出一块火石,然后丢给他:“我这有,呐,给你!用完记得还给我啊,很贵的。”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人呢?”这时,后知后觉得老将军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说那些人啊。他们睡着了,让我自己过来买呆儿。知道什么是卖呆儿吗?就是看热闹的意思。”看到那个还跪在那里,呆呆傻傻,不知所措的小兵,就指着他的额头说:“你继续,快点火,快点火,这么磨蹭,还让不让人卖呆了。”
“妖孽,老夫现在就杀了你!”季勇终于醒悟过来,虽然不知道刘畅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肯定是刘畅做的,于是,大怒,拔出佩剑,就向刘畅扑了过去。
“将军息怒,息怒。放火是正事,等一会再杀我,不着急、不着急。”刘畅见势不妙,把腿就跑,一边逃跑,一边劝导着。
还在那里等着放火的士兵,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没得到将军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乱动。
毕竟是上了岁数,加上现在是深夜,老将军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几百步,就气喘吁吁的,一不留神,摔倒在地,试了几下,终于没有爬起来。
“还能追一会不?缓口气再追?”刘畅缓步来到他的跟前,蹲在他的前面,关心的问道。
“老夫、老夫看走了眼,娃娃,你、你不简单。”老将军喘了几口气,勉强翻身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小人,想举剑,试了几次,根本举不动。
“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刘畅站了起来,怜悯地看着这个心地善良,却还妄想飞黄腾达的老将军:“我说过,我放过你们。”
“娘娘,末将无能。你的大恩大德,末将来生再报了!”季勇眼泪终于像决堤一般流了下来,两眼一闭,举剑就向脖子抹去。
预料的疼痛没有从脖子上传来,相反,自己手中的剑却像插在石头缝中一般,无法撼动。等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剑柄的末端,还有一只小手。
“你!……”季勇这次是真的被惊住了,他绝对没想到这个小手的力量这么大。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被这小子给算计了,是自己计谋不如人,没想到,自己的武力同样不如人。
“在你自刎之前,有两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刘畅看到他睁开眼睛,才说道:“一,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不得不反悔我的承诺,你带来的兵卒,都是你的亲信或子弟兵吧?我必须尽诛,因为,我不会给自己留麻烦,因为,我父亲还不想出狱。二,如果你真的想死,我求你一件事—死远点!”
“三少,他们就这样放过我们了?”第二天,当刘畅再次来到狱中的时候,倒霉书生隔着栅栏,小声说道,这是倒霉书生第一次主动跟刘畅说话。
“我还以为你们不信呢。”
“昨天那个阵仗,我们哪会不信。”书生心有余悸,出现廷尉府的属吏,他们不感觉意外,就是廷尉亲临,也是意料中的事,毕竟事涉太子;但出现军人就十分的不正常了,尤其那个将军还藏头藏尾、鬼鬼祟祟的。
“那你们好像还很镇定,你们都不怕死?”刘畅想起昨天的情景,不禁有些好笑,一群斯文人围着一小壶酒大呼小叫的,不由在心里对这些读书人升起敬佩之心。
“谁说不怕,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保持最后的尊严,是我辈读书人最后的本钱。没看到昨天那位老兄连鼻涕和血都分不清了吗。”
“嗯~这件事可能会暂时告一段落,太子不死,或者不确认太子已经死亡,后面的麻烦肯定还有。季将军走了,还会有李将军,张将军……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以后,大家的饮食不会只有干饼和清水,会增加肉食。”
“那太好了,只是,只是,三少,你,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说,给我们,给我们沐浴,吃好吃坏倒在其次。”书生知道,昨天的事,这位三少起到多大的作用,看看自己污秽不堪的上衣下裳,还闻了闻,有些难为情的向三少提出了要求。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而刘畅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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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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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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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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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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