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约克之后,虽然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但在这一天中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紧绷着神经,所以觉得格外的漫长,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像是一场梦。
“再之前,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所以出来沿着大路,走了近一周的时间,之后的事情,就像我刚刚所说的那样。”
苏格说完,微微含着胸,一双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其实他还是十分害怕的,不管怎样,他都是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混入者”,他不知道面前这些人的身份,而对方随时可以把他交给警察,之后等待他的应该就是不见天日的监狱生活。
“所以说,你之前也完全不认识奈亚?在城门口的只是一个巧合?”
“是的,从来没有见过。”
“你的名字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嗯,一个人,”苏格伸出手在脸上比划着,“大概长这个样子,在马车队的时候,他把我误认成了苏格,就是苏格•艾欧西格这个人,在城门口的时候我没办法,就用这个名字了。”
听到苏格这么说,昂都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塞林一眼,发现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悲伤。
“再之后你就在下街区里躲藏,在发现警察的搜查漏洞之后,就从河里游到了上街区?”昂都问。
苏格想了想,没有主动提起自己和奈亚的两次接触,顺着昂都的话点了点头。
加里看了看贝特罗,无声地点了点头,表达出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的敬佩。
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还能在每一次的危险到来之前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的表现。
“还有一个问题,关于血迹,”昂都眼睛一直盯着苏格的手腕处,“为什么咬自己?”
被昂都这么一提,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塞林也眼睛一亮,有好几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引领他们找到恶魔仪式的血迹。
“额,不知道,就是下意识地咬了。”
“下意识?那可以跟我说说吗?当时你在想什么?”昂都反问。
下意识这种说法在很多情况下可以理解为本能,而本能则跟一个人的经历有关,昂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经历,会让苏格出于本能去伤害自己。
苏格思考了很长的时间,带着些疑问的语气说道:“害怕?”
“害怕?”在座的人都不理解。
苏格点点头。
其实他在奈亚家外面的时候,偷听过对方跟奈亚的说话内容。
“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寻求帮助,哪怕留下一点点线索,我们也会循着线索来救你的。”
这句话一直烙印在他内心深处,所以在被人抓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这句话,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咬破自己的手留下线索,期待着有什么人能够发现来拯救自己。
可是这些他没有办法说出口,毕竟还牵扯到奈亚那个让他感到恐怖的小姑娘。
“怎么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苏格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准确表达自己想法的词语。
“对活下去的渴望。”塞林说道。
苏格听后先是一愣,看到说话的人是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大叔,然后点点头。
塞林接着问道:“你那一个星期,就是在进城前的一个星期,都住在哪里,吃的什么?”
苏格听到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低下头,用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膝盖。
“好了,暂时到此为止,”昂都打断,“你先……你相信我们吗?”
苏格下意识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然后点点头。
“那你就不要考虑逃跑的事情,我们不会伤害你,但是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帮忙还原过程,我猜,你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苏格看着昂都的眼睛,有一种被看穿了的窘迫,继续点点头。
说实话,在进入约克市之后,他经历了太多的危险,他现在急需一个稳定和安全的地方,让他整理一下所有的线索,并且捋顺脉络。
而现在的地方,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最主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
“那就先在这里,我们去处理一些事情。”
加里和贝特罗被留在房间里,二人给苏格介绍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设备。
而昂都和塞林沿着楼梯来到一层,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委托栏板前,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互助者协会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切茜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昂都疑惑地看着切茜娅,切茜娅给瞪回去。
“你怎么来了?”昂都问道。
切茜娅被昂都这么一激差点儿就要爆发,可是接连一晚上的行动和灵性的损耗,她实在也是没有力气了。
“东西拿到了。”
昂都听后思考了三秒钟,眼睛忽的一亮,“那可太棒了。”
塞林看着面前的二人说着谜语一般的对话,好奇道:“什么东西?”
••••••
尼奥脸色苍白地坐在自己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冷汗一直不断。
他刚刚去过蓝海葵街的案发现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即使提前通风半个小时也没有完全消除,一个控制不住的本能反应,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事情从发现开始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一旁等待指令的士兵心中着急,但也只能时不时给尼奥递过去一条湿毛巾,让尼奥擦去满头的汗水。
“这样,先把资料和信息给协会那边递过去,可能是有关昨晚涉及到神秘领域的事情,让昂都他们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我们发现不到的线索。”
“还有,现在开始实施宵禁,用公共马车在城中不停播报,让居民加强防范意识。”
“这样可能会引起居民的恐慌,长官。”
“那也比出现更多的牺牲者要好,”尼奥一把将脸上的毛巾扔出去,大声吼道,“还不快去!”
••••••
苏格一边在二楼瞎转,一边在心中赞叹有屋子住的生活简直太好了。
果然啊,长大了之后还是会想有个自己的房子。
在路过一面全身镜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看着镜子中那个干净利索的人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现在这副身体的样子。
眼睛比原来大,鼻子也更挺拔,虽然整体上算不得多帅,但是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笑起来带着阳光的味道,尤其是不近视了,唉,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体会到这样的感受……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加……加里,先、先生,谢谢你给我的衣服。”
加里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笑着说:“不用太放在心上,反正都是我穿不下的衣服。”
看到加里微笑的样子,苏格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是很佩服你,你多大了啊,看起来也就是上午日教堂的年纪,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你差远了。”
苏格微微一愣,露出一个笑容,刚想要说点什么,忽然看见昂都和塞林从楼梯慢慢上来,听声音后面还有一个人的脚步。
没见过的人,还是个女的……他看到切茜娅跟着上来,下意识躬身,喊了声:“你好。”
切茜娅是第一次与清醒时候的苏格接触,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这个从恶魔诅咒物里扒出来的年轻人竟然有些好看,有种青春的感觉。
“你就是苏格•艾欧西格?”
苏格挠挠头,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切茜娅也不在意,招招手,把苏格带到了一开始休息的那间屋子。
接着切茜娅从宽大的长风衣下面摸出一个小布袋,围着苏格撒了一圈,接着又摸出一个棕色的小瓶,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在苏格额头。
苏格闭着眼睛感受,一股清凉似乎沿着脊椎一直贯通到了尾椎骨。ωωω.χΙυΜЬ.Cǒm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昂都等人排成一排坐在自己面前,表情严肃。
“现在以天空的名义向你提出问题,只是个过程,但你也要认真回答,”昂都似乎是怕苏格紧张,露出一个微笑,“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但也有你想要知道的,明白吗?”
帮我们解答了疑问,我们也可以解答你的疑问……苏格很清楚昂都的意思,也知道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刻,点点头说:“明白。”
“很好。”
“关于是谁把你抓走的,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苏格仔细想了想,“不知道,从来不认识,但我跟他们说过话,他们信仰的是恶魔,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称呼另一个为大哥,名字是格什么。”
两个人?昂都等人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已经推测出那个恶魔崇拜的组织肯定不止一人,但没想到苏格连对方的名字都知道,虽然仅有一个字。
“他们把你抓走是为了恶魔降生,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但为什么要选择你?”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说并不在乎我是谁,甚至连教会的肃清者也不怕,我感觉,并不是有意识地选择我,而是恰好抓到我,而且我可以被他们使用……大概是这样。”苏格回忆道,“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听出他们还有一个使者,感觉是传递指令的,但是听上去应该是失去联络了。”
苏格很想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所谓的教会的肃清者,但他知道,只有等自己解答了昂都等人的问题,才轮到自己。
塞林沉思一会儿,低声道:“看来对方确实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拥有领导位置的使者,和执行行动的成员,而且连肃清者也不害怕,虽然是嘴上说说,但也不能忽视。”
“还有什么你能想到的吗?”昂都问,“任何细节都行。”
“他们说,在等绯红之月,然后我就被一些东西蒙上了,感觉脑袋里有个可怕的东西,感觉要死了……”
说到这里,苏格忽然站起来,对面前的人鞠了一躬,诚恳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各自露出不同程度的赞许。
“不用谢我们,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昂都指指苏格手腕上的伤口,然后转向切茜娅,“没问题吧?”
切茜娅点点头,回道:“没有问题,没有不应该出现的情绪波动,所说的一切应该是真实的,除非是高位阶的暗示,才有可能遮蔽和掩饰真正的意图。”
“高位阶?那要有起码位阶四的水准了吧?那可是各大教会中足以掌握一个教堂的主教层级了。”
昂都想想,然后对苏格伸出手,“好了,谢谢你的情报提供,对我们也很有帮助。”
经过一场变相的审问后,苏格有些开心,他知道自己摆脱了嫌疑,可以不用进监狱,一阵激动后他下意识地要握住昂都的手,忽然又听见昂都接下来的话。
“还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们先放在一边,我想问问你,考不考虑加入我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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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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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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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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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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